面无表情的方刻将花一棠的手狠狠勒成了一个粽子,花一棠碍于姜七娘的存在,只敢喊一声,余下的惨叫都硬生生吞了回去,憋得那叫一个泪眼汪汪,可怜巴巴。
姜七娘都有些不忍心了,“花四郎,你家这位医官的手法有些……粗狂啊……”
“我不是大夫,是仵作。”方刻撩起眼皮,黑黢黢的眼瞳对着花一棠的通红的眼眶,“在我手底下的,都是死人。”
一句话说得周遭温度直线下降,林随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花一棠僵着脸干笑,正要打个圆场,就在此时,画舫船尾出咚一声,好似撞到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就听船尾艄公尖叫道,“不好!撞到人了!”
确切的说,不是撞到了人,而是撞到了一个死人。
林随安仰长叹,深感无奈:花一棠的侦探体质buff果然再次启动了。
躺在甲板上的是一具的女性尸身,赤着脚,上身穿褐色半臂,下身着大红色的石榴裙,是东都女性最流行的配饰,看年纪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髻微散,没看到任何饰。
尸体泡在水中的时间应该不长,尚未出现肿胀的现象,阳光掠过尸体裸|露在外的皮肤,隐隐泛起桃粉色的光泽,让人有种特别的感觉——这具尸体,很漂亮。
林随安立即想起了之前凌芝颜说的那桩怪案子:伊水渠现了一具尸体,因为尸体状态颇为诡异,还冒出了东都妖邪作祟的传闻。
凌芝颜显然也想到了,撩袍蹲身仔细观察尸身片刻,皱眉退后,请方刻上前。
忙忙活活一整,总算见到了一具正经的尸体,方刻的棺材脸明显明亮了三分,着手检验尸身,姜七娘背着手站在一旁观察,蹙着眉头问凌芝颜:“我记得上个月大理寺上报的案宗里有三起水渠沉尸案尚未破案。”
凌芝颜:“是。”
“凌司直以为这具尸体与那三宗案子可有干系?”
“沉尸案并非凌某负责,凌某不曾读过案宗,不敢妄言。”
姜七娘颇为诧异看了凌芝颜一眼,“陈老头居然放着你这么一个破案奇才不用,是脑袋被驴踢了吗?”
“咳咳咳!”凌芝颜差点被口水呛死。
花一棠慢条斯理落井下石,“姜七娘果然一针见血。”
姜七娘摸下巴,“听说之前你一人联手用了不到六个时辰就破了姜东杀人案,还击溃了姜氏的金羽卫?”
凌芝颜忙抱拳:“破案是花四郎等人的功劳,凌某不敢居功。”
花一棠:“单挑金羽卫的是林娘子,我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纨绔,可没有这般本事。”
姜七娘点了点头,目光先在花一棠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在了林随安身上,喃喃道,“的确,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
林随安并没有注意到姜七娘的目光,她正好似一只热锅上蚂蚁绕着尸体团团转圈,伺机动金手指。
碍于条件所限,方刻只能做最简单的尸表检验,先将尸体放置在竹席之上,戴上白布手套,双手依次摸过头顶心、卤门、髻、两额、两眉、两眼、捏开嘴巴,查看口腔,检查咽喉、胸骨、肋骨、上肢两臂、下肢大腿、膝盖、两小腿、两脚,摸完最后一块骨头,方刻终于忍无可忍,抬头道:“林娘子,你到底想作甚?”
林随安撩袍蹲身,放低声音,“方大夫,我能否看看她的眼睛?”
方刻皱眉:“为何?”
“呃……因为——”
话音未落,花一棠嗖一下冲了过来,擒住了林随安的手腕,低喝道,“莫要乱来!”
林随安诧异眨了眨眼:这臭小子搞什么鬼?她告诉他金手指的秘密是让他帮她打掩护的,怎么现在却变成了绊脚石?
花一棠启动话痨属性,“你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受了伤、流了血,精力大损,身虚神弱……此事也不必急于一时——万一又像在冯氏私塾之时那般,昏睡好几日,吓死个活人……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林随安左耳进右耳出,表面佯装老实听唠叨,趁花一棠不备,猝然扒开了女尸的眼皮,混沌的尸瞳光犹如一团迷雾糊在了她的眼球上——
白光骤现,似惊电破空,眼前出现了的画面。
阴沉沉空悬在头顶,一闪而逝的黑色飞檐,黑底字的半面牌匾,写着“布行”一字。
“林随安!”花一棠的声音犹如一根弹簧索将她狠狠拽出了画面,眼前黑乎乎一片,有什么东西盖住了她的眼皮,还散着浓郁的药味,身后仿佛多出了一块呼吸起伏的靠垫,林随安恍惚片刻才回过神来,她整个人不知何时靠在了花一棠怀里,盖住她眼睛的正是花一棠包扎过的手掌。
“林娘子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