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潮根本不知道他失憶的事,所以根本無從判斷他到底有沒有恢復,但這段時間他的確不太正常,不喝酒不抽菸飲食清淡,連妝都不畫了。
徐驍請他吃榴槤,被他捏著鼻子推回去,在食堂遇見了非要拉他去吃火鍋,結果他拿清水涮一遍又一遍。
郁霈這學期開始才搬進5o3,只住了一周就進了醫院。
6潮在這之前根本不認識他也不熟悉他以往作風,再加上告白那事兒,他雖然覺得異常但也懶得多想。
他恐同,巴不得郁霈立刻從他眼前消失,怎麼可能還去注意他有沒有失憶。
6潮略微沉吟幾秒,前段時間6老爺子跟人置氣跑去住院,他來回折騰到十點多才回學校,在圖書館遇見了東張西望的郁霈,當時問他為什麼在那兒,他沒頭沒尾說了句「迷路了」。
當時他根本沒多想,以為那個是他胡亂編排的藉口。
如果照柳敏說的他失憶了,那他根本不記得跟自己告白的事?也根本不可能在那兒等他?
不對,他不記得幹嘛還撩自己?
6潮沒有自信到認為他失憶了也沒忘記喜歡自己,但郁霈這段時間撩他卻是實實在在無法無法否認的。
撲到他懷裡、親口承認去看他打球、今晚主動提出玩遊戲接受懲罰吃那個餅乾叫他「潮哥」,甚至還有今晚在包間門口怕他受傷而不求助,這一切總不能解釋為他想太多。
他對徐驍和林垚甚至褚思文都不是這樣。
柳敏見他遲遲不說話以為他被自己罵懵了,打量著眼前眉頭緊皺的青年,不自覺放輕了聲音勸道:「兩個人在一起哪有不吵架的,你看在他失憶了也不敢告訴你的份兒上你也該讓著他一點是不是?」
「如果他失憶了那還有沒有可能……」6潮話一出口覺得有些好笑,頓了頓將話咽了回去,「算了。」
6潮端著冰塊回來時郁霈正垂著頭昏昏欲睡,擱在扶手上的手背很瘦,顯得扎進去的吊針有些觸目驚心。
他睡著時候很安靜,黑長的睫毛覆蓋下來遮出一小片陰影,因為生病褪去幾分疏離冷意看起來有些脆弱。
6潮看了一會,心頭莫名熱了一下。
他坐下來,拿起一顆冰塊在手上擺弄半天,指尖冰涼但心裡亂七八糟完全靜不下來。
他現在覺得郁霈就像個謎,他根本看不透這人到底在想什麼,也分辨不出到底有沒有恢復記憶。
郁霈垂著頭,露出白皙的脖頸與淡青色血管,6潮捏著冰塊,再反應過來時冰塊已經蹭在他脖子上了。
郁霈打了個激靈猛然坐直身子,左手本能一抖險些把輸液針扯掉。
「小心!」6潮嚇了一跳,連忙扔了冰塊一把按住他的手,看著郁霈受驚的表情心猛地顫了下,「嚇著你了?」
郁霈眼底的冰冷鋒利一閃而過,見是他,很輕地喘了口氣搖頭:「不要緊。」
郁霈說這句話的時候像是含著無限的縱容與情意,很容易讓人淪陷。
尤其是那雙眼,看人的時候簡直能把人溺斃在裡頭。
6潮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那裡頭縱容溫柔的情意騙不了人,黏糊瀲灩也騙不了人。
他對醫學一無所知,不知道人是不是會在失憶後愛上同一個人,但郁霈看他的眼神實在太過曖昧。
「為什麼這麼看我?」郁霈從他手裡抽回手,茫然道:「我臉上有東西?」
「沒、沒什麼。」6潮輕咳了一聲,別過頭在毛巾里包冰塊,狀似無意的問他:「你高中哪個學校的?」
郁霈猛地一嗆,頓時咳嗽起來。
6潮抬手給他拍了拍背,看他咳到微微發紅的眼睛心裡逐漸有了答案。
「你什麼時候發燒的?如果我今晚不在宿舍你是不是打算硬熬過去。」
郁霈嗓音微微沙啞:「不礙事。」
6潮心說還不礙事,不礙事那護士都快把他罵成陳世美了,真有事還不當場把他鍘了。
「既然不舒服為什麼還去褚思文的生日?」
6潮知道褚思文這人熱情到有些煩人,脾氣也大,但其實沒什麼心眼,是個誰對他好他就樂意給誰兩肋插刀的愣頭青。
就他那個一口一個的恩人,如果郁霈說不舒服,他一定不會勉強,說不定還會忙前忙後送他到醫院。
「去了他就放心了。」郁霈斂下眼,略有些疲憊的合了合眼皮。
褚思文一直想謝謝他,如果他不答應那他就會一直糾纏。
郁霈抬起眼看著寂靜的輸液室,淡淡道:「煩請你幫我保密,別告訴他我發燒了。」
「為什麼?」
「因為沒有那個必要。」
如果他知道了肯定又要自責,接著繼續用愧疚來糾纏他,無論是報恩還是內疚都很麻煩,他不喜歡處理這些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
「你怎麼還沒給他降溫?冰塊都要化完了!」柳敏給另一個病人輸上液,回頭看倆人一個發呆一個咳嗽,剛消下去的火又蹭的一下冒出來,合著剛才勸到狗肚子裡了。
這小兩口怎麼一個比一個倔。
「柳姐,你來一下。」
「哎來了。」柳敏應了聲,回頭跟6潮交代:「趕緊的啊,你看他那臉都紅成什麼樣了,一點兒不知道心疼人,真是不著調。」
「……」6潮今晚挨的罵都快抵以往十九年加一塊兒還多,抵著後槽牙「嘖」了聲,端過盆側頭看郁霈,「怕不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