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拉曾经一度是这条街上的“风云幼崽”,在其他孩子还骑着竹马过家家的时候,她就已经是青禾安保的“正式员工”了,这在孩子们当中可是相当的不得了。
克拉拉曾经也很为此得意,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身边的同龄人慢慢都开始认识了“字”,并且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最厉害的克拉拉肯定比他们认识的字都要多。
到那时,克拉拉才明白,她只是把别人用来学习的时间,拿去打扫公司的卫生,以及帮酒泉先生买菜了。
这并没有什么可骄傲的。
也是在那之后,她开始拜托梅尔维教她认字,并且再也没有了把自己当成大姐头的想法。
和街上的孩子们接触不那么密集了,慢慢的他们也就有了别的追捧对象,时至今日,还能和克拉拉算是好朋友的同龄人并不多,在报亭打工的尤琳算是一个。
尤琳父母离异,她跟着父亲一起生活,早几年的时候她父亲在城里做木匠,收入尚可,这让她的童年虽然少了母爱,但整体还算安定。
不过后来,她的父亲伤到了手,慢慢失去了工作,人也开始变得焦虑暴躁起来,不仅抽烟酗酒,甚至还沾染上了赌博,打骂尤琳更是成为了常态。
他下手很没有轻重,最残忍的一次他甚至掰折了自己女儿的手指。
是克拉拉为尤琳出的头,小不丁点的克拉拉一展大姐头风采,带着满身是伤的尤琳去找她的父亲理论。
然后两个小丫头就一起被揍了。
这正是克拉拉的目的,当她也带着一身的淤青回到青禾的时候,事情的性质就发生了变化。
总之,尤琳的父亲暂时的,失去了自己女儿的抚养权,白稞领律法院以恶意伤害罪拘押了他,尤琳经调剂被交给了一户口碑极佳的年迈夫妻暂养,直到市政部门认为她的父亲重新具备了养育以及教导自己孩子的能力。
遗憾的是,在她的父亲结束拘役之后,不仅没有悔过,甚至还恼怒地找上了尤琳,再一次对她进行了殴打,过程中还伤害到了尤琳的养母,年迈的老太太一旦受伤,是很难缓过来的,这一次,这个堕落颓丧的中年男人迎来了杀人指控。
();() 经历了晚年丧偶的悲痛,尤琳仁慈的养父却并没有要求法院对凶手执行死刑,他不想让尤琳永远地失去亲生父亲,最终裁定的罪名,是终生监禁。
克拉拉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非常地愧疚,她觉得是自己的鲁莽,让事情发展到了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尤琳似乎从未责怪过克拉拉,包括她满头白发的养父,克拉拉去他们家里的时候,老先生总会笑呵呵地拿出糖果来招待她。
去年,尤琳的养父也过世了,老人死后没多久,多年不曾联系过的,他们的亲生儿女就找上了门来,并果决地要求尤琳这个“外人”从“他们的家”里搬出去。
面对朋友的困境,克拉拉一度想要再次出手帮助她,但这一次尤琳拒绝了。
坚强的小姑娘笑着对克拉拉说:“现在我也到了该自食其力的年纪了,就像你一样!”
大领主治理下的市政厅,为尤琳安排了一份工作,报亭成为了她新的家。
梅尔维回忆起自己在这条街上走过的时候,报亭里的尤琳总是面带笑容,像是向阳的花朵。
和她相比,克拉拉的孤儿出身,居然也显得不那么可怜了,梅尔维时常会想,十四岁的克拉拉能在青禾如此艰难的时候,还依旧乐观积极,肯定也是受到了尤琳的影响吧。
“给我一份报纸吧。”梅尔维说道。
“好的,一份今天的报纸!”尤琳熟练地从报夹上拿下一份,递给了梅尔维。
太太伸手接过,却没有付钱的意思,她笑着说道:“先欠着,明天我让克拉拉一起把钱送过来。”
尤琳笑的更灿烂了:“好咧!”
从街角的报亭继续向东,再走过小半条街,梅尔维渐渐放缓了步伐。
想要一直走到东城门,路途就有些长了,梅尔维每次都只走到城东那座高耸的塔楼。
这座石质塔楼很有年头了,据说是大领主的祖父当年来到东境拓荒的时候,最早竖立起来作为哨塔对抗盗贼和野兽的,当时在这座塔楼下围起的营寨,后来慢慢就成了如今的白稞城。
警戒的作用几乎已经谈不上,后来塔楼上安装了巨大的时钟,每天早上八点和下午六点的时候,大钟都会鸣响起来,提醒整座白稞城的居民。
();() 大概二十几年前,白稞城的大图书馆修建完工,在图书馆的东南角,一座全新的漂亮钟楼竖立了起来,为了避免重响,东部塔楼的鸣钟设备就被拆除了。
不再鸣响,这座东部塔楼在人们的视线中慢慢也就淡了出去,现在再提起钟楼,已经很少还会有人想起它了。
不过它的建筑高度依然是货真价实的,梅尔维最近这些天,都是在这座塔楼的顶端,向着城东眺望的。
高处的风吹动着夫人长长的裙摆,盘起的长发虽然没有散乱,但鬓角与刘海却还是会调皮地抚摸梅尔维的面庞。
她伸手挽了一下头发,然后抬起目光,视线穿过一重一重的房屋楼顶,勉强越过了东部城墙的顶端,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丝暴露出来的东部地线。
清晨刚刚升起的太阳,在远处散发着柔和的晨光,光芒笼罩下的地平线上,并没有生物活动的痕迹。
白稞城是城邦领土最东部的城镇,从它出东门,就已经是人迹罕至的荒野了。
没有人影才是正常的。
第九天了,虽然对于冷静果敢的陈北尔,梅尔维是报以信心的,但时间越来越久,她心底里还是难免担心。
想着,她又在窄小的塔楼顶端,盘腿坐了下来,一反常态地打算多等一会儿再看看。
暖年已经到了末尾,下一个三百四十三天,将是秋季与冬季组成的霜年,这时节的晨风已经有些凉意了。
梅尔维待了一会儿,白皙的脸上因为寒意而微微泛红,眺望地线,她还是没有看到远处出现人影,叹了口气,心知无法勉强,便准备离开了。
正此时,塔楼下方出现了一个男人身影,他远远地朝着顶端的梅尔维喊道:“梅尔维!”
是秦汉。
他怎么来了?
秦汉继续喊话道:“买下一楼的年轻老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