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钺拧干巾子,擦了把脸,然后擦擦身上。
随着擦洗,酒气渐渐散去,李钺的双眼也愈清明。
其实祝卿卿方才说的话,都没说错。
这几年来,他是和好友们疏远了。
好友们不让他给祝卿卿大修陵寝,说劳民伤财,若是祝青臣天上有知,一定不乐意。
不让他带着祝卿卿的信物,远征西方,说以战养战,绝非长久之计,若是祝青臣天上有知,一定会让他们休养生息。
每当他们搬出祝青臣来,李钺都辩不过他们。
反复几次,李钺就烦了,不愿意再理他们。
他们原本是同道中人,结伴同行。
可自从祝青臣离开后,好友们悲痛之后,便怀着悲痛,继续往前走,李钺却留在原地,要等祝青臣回来。
从此他们不再同道。
分道扬镳,本就是十分寻常的事情。
除了好友,城中其他人,包括今日入宫的几位老人家,每回见到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钺知道他们想说什么,无非是劝他节哀,保重身体。
那些无用的客套话,李钺早已经听厌了。
所以也不想理会他们。
久而久之,帝王李钺,就成了孤家寡人。
可他不想让祝青臣知道。
这不是祝青臣的错,是他自己的缘故,是他自己选的。
他不想让祝卿卿难受,更不想让祝卿卿对他愧疚。
李钺把巾子丢回铜盆,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走出屏风。
祝青臣已经捧着药膏,在床榻上等他了。
他拍拍床榻:“李钺,快来。”
“来了。”
李钺在床上坐下,熟练地解开中衣,整个人靠在床头,两只结实的手臂也架在床头。
祝青臣仔细看看他身上:“怎么感觉抹了药没什么用?伤疤颜色都没淡。”
李钺道:“才抹了一次,能看出什么?我身上黑,多抹几次看看。”
“噢。”祝青臣用手指沾了点药膏,轻轻抹在他的伤疤上。
李钺垂眼,看着祝青臣认真的神色,暗下决心。
要是祝卿卿喜欢意气风的将军李钺,不喜欢二成熟稳重的帝王李钺,他也可以装一装。
只是这十年来,他孤身一人、踽踽独行,祝青臣还记得的李钺是什么模样,李钺自己却不记得了。
李钺眉头紧锁,极力回想十年前的自己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