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钦载在太极宫救了李治一命。
对李家来说,是件大喜事,但这件喜事却没人敢张扬,李家知情的几个人只能偷偷在心里暗爽。
天子刚从鬼门关打了个转儿,你特么敢笑一个试试。
李钦载回到国公府,府里每个人的表现都与平日毫无区别。
唯有李思文和李崔氏望向他时,眼里不时闪过笑意。
救了皇帝一命,意义有多重大,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李家虽已显赫之极,但显赫只是建立在李勣多年的功绩上。
李勣今年已近七十岁,若李勣去世,所谓人走茶凉,天子对李家的恩宠是否依旧,谁也说不准。
如今李钦载适逢其会救了天子一命,这便算是给李家以后数十年的风光上了一道保险。
李勣若去世,就算李家没以前那么风光,只要李钦载自己不作死,天子对李钦载的恩宠不会消失,也就是说,对李家的恩宠也不会降低太多。
百年家业,千年社稷。
如今的年代,包括平民百姓,其实每个人都无法摆脱家族的烙印。
家族与个人的关系,是共生共存,共荣共辱的。
将来李钦载混得好,李家就不会差。反过来说,李家后辈里多几个有出息的子弟,让家业越来越兴旺,那么家族的荣耀也会让李钦载沾上光。
这就是家族与个人的关系。
回到后院,关上房门,李崔氏这才高兴地露出笑容,使劲揉着李钦载的头。
“这孩子,越来越灵醒,又立了一桩大功,可不得了呀,为娘都听说了,当时天子已命悬一线,全靠你一出手才把天子救回来……”李崔氏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扭过头望向李思文,李崔氏道:“夫君,救了天子的命,给我儿封个国公不过分吧?”
李思文翻了个白眼:“夫人天真了,封爵绝无可能,最好也莫给他升官。”
李崔氏愕然:“为何连官儿都不能升?”
李思文大概跟他爹李勣想到一块去了,但对夫人解释起来太复杂,于是只好道:“德不配位,他还太年轻,居高位必有祸端。”
李崔氏柳眉一竖,当即火了:“何谓‘德不配位’?我儿立了这么多功劳,封个大官儿为何不行?天子也要讲道理,赏功罚过才能服众对吧?”
多年夫妻,李思文深知夫人的脾气,也不跟她争吵,扭过头去镇定看书,嘴里嘟嚷道:“你这副样子,那才叫不讲道理……”
李崔氏勃然大怒,李钦载急忙拦下:“娘息怒,爹没说错,今日之事,孩儿委实不该封赏,否则便不划算了。”
李崔氏一愣,道:“为啥?”
“孩儿打个比方啊,比如您和爹争吵,爹气极之下打了您……”
李崔氏大怒:“他敢!借他十个胆子试试!”
一声暴吼,宛如平地惊雷,李思文猝不及防吓得手一抖,手里的书都掉地上了,一脸惊惧地看着夫人。
“娘冷静,孩儿只是比方,比方啊!”
李崔氏狠狠剜了李思文一眼,望向李钦载时却瞬间春风化雨,一脸笑容:“我儿继续说,娘听着呢。”
“比方说,爹打了您,动手之后,才现你们争吵的事件其实是他错了,娘,这个时候您是应该还手打回去呢,还是默默承受下来,一副委屈的样子让爹感到愧疚自责?”
李崔氏脱口便道:“我当然要打回去,而且十倍百倍报还!你爹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虽远必诛!”
说着李崔氏目光不善地盯着李思文,仿佛在打量从哪儿下刀比较省力。
李思文被盯得浑身毛,又气愤不已,指着李钦载道:“混账东西,打比方莫把老夫牵扯进来!”
李钦载微笑道:“娘,您错了。”
“哪里错了?”
“您应该默默承受下来,每天不一语地坐在爹的面前,时刻一脸委屈的样子,偶尔还抹个眼泪什么的……”
“相信孩儿,时间长了,爹会跪在你面前自扇耳光赔罪,而且从今以后一定会对您更好更体贴,这辈子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李思文大怒,拍案而起:“孽畜你……”
话没说完,李崔氏一瞪眼:“你闭嘴!坐下!”
“坐就坐!”李思文腾地一下果然坐了回去,脸色铁青闭嘴不言。
然后李崔氏露出深思之色,缓缓点头。
李钦载笑道:“愧疚,恩情,这些东西如果让一方一直亏欠下去,故意不做个了结,它能得到的收益会更大,大到无法想象。”
“因为时日久了,它还能转化成别的东西,比如百依百顺,比如一生妥协,一生恩宠等等。”
李崔氏欣然道:“有道理,让天子永远欠着你的救命之恩,那么天子就会十年二十年不停对你恩宠下去,总比当时升你个官儿就此了结强多了。我儿心思聪慧,果然非池中之物。”
李思文在一旁也听呆了,愕然道:“钦载,你何时竟有这般拿捏人心的本事了?”
李钦载谦逊地笑道:“因为孩儿许久没挨过爹的揍了,身体如果不受伤害,孩儿的脑子自然会越来越聪慧,拿捏人心等闲事尔。”
李思文脸色一变,没想到儿子一句话又能把战火烧到他头上。
果然是父爱如山体滑坡,子孝如股市崩盘……
孝心还没完,李钦载忽然一脸委屈地对李崔氏道:“娘,孩儿幼时一定非常聪明伶俐可爱吧?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