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許渭塵走進那棟房子,熟練地繞過客廳入口處的兩張電腦桌,發現房裡的燈約等於沒開,只能循著光源,一眼看見了站在燃著火的電子壁爐邊的唐既明。
唐既明穿著合身的西裝,已經有日後成功人士的樣子。他神情鬆弛地低著頭,而後,許渭塵猛然看見,他身邊站著一個自己沒見過的紅髮的漂亮女孩兒。
他們的手臂親昵地貼在一起,鴛鴦交頸一般喁喁私語。許渭塵從未見過唐既明和誰如此親密,不論是男性還是女性。
許渭塵一時反應不過來,愣在原地,忽然有人拍拍他的肩,他轉過頭,看見從前常來他們宿舍的劉易斯。
劉易斯手裡拿著一杯啤酒,好像已經喝醉,大著舌頭說:「渭塵,好久不見!」
許渭塵瞪著劉易斯,沒有回應他的問好,瞥了唐既明一眼,壓低聲音,很難控制自己不咬牙切齒,惡霸一般問:「她是誰?」
劉易斯呆呆隨他看了一眼唐既明,告訴他:「哦,這是艾莉絲,我們投資人的女兒。」
「他們什麼關係?」
「啊?」劉易斯好像被許渭塵的表情嚇到,「我不知道,艾莉絲最近經常來。是和老闆談戀愛了嗎?可能是吧?我不知道……」
劉易斯好像還在說話,許渭塵卻已經聽不清,死死盯著唐既明和艾莉絲,所有鎮定和本便不多的道德品質全都消失了——他不是完全沒想過唐既明會戀愛成家甚至,以前還設想自己滿不在乎地缺席唐既明的婚禮,只發一條簡短的祝福簡訊——都怪唐既明從沒找過女朋友,甚至沒有表現過對任何異性出友誼的好感,才導致許渭塵在看見眼前的場面時,毫無心理準備,大腦瞬間被極度的憤怒和嫉妒占據。
許渭塵胸口起伏,死死盯著唐既明和艾莉絲,眼睛都快充血,偏偏這時候,唐既明突然望向了他。
唐既明立刻對他笑了笑,帶著女伴一起朝他走來。
「這是許渭塵,我和你提過的,」唐既明和艾莉絲站在許渭塵面前,先對艾莉絲介紹,又看向許渭塵,「這是艾莉絲。」
許渭塵為了避免自己失去控制,突然暴怒,選擇不去看唐既明的眼睛,只微微對艾莉絲笑了笑,機械地說:「你好。」
「你好。既明告訴我,你們的母親關係也很好?」艾莉絲也笑了笑。
三人之間忽然有些尷尬地安靜了兩秒,許渭塵先開口,看向唐既明微微彎著的唇角,對他說:「你們的派對也太暗了,我什麼都看不見,先走了。」
「暗嗎?」唐既明的唇角忽而稍稍降下一些,又抬起來,「我再開幾個燈。」
「不用了,那麼亮怎麼玩,」許渭塵移開了眼,後退一步,隨口說,「走了,拜拜。」
他回頭要走,唐既明叫住了他,好像雖不清楚他突然離開的原因,還是禮貌地說:「我送你回去吧」
許渭塵含糊地說「別」、「不用」和「你們玩」, 緊接著便頭也不回地逃離了現場。
符合社交禮儀的,界限分明的,唐既明沒有追出來,
對於如何回到宿舍,許渭塵已經完全沒有記憶,他實在害怕自己想太多,翻箱倒櫃找出舍友找醫生開的睡眠處方藥,逃避似的偷吃了一粒,沒過多久便失去了知覺。
醒來已是第二天上午十點,唐既明站在他床邊,叫他的名字。
許渭塵睡眼惺忪地坐起來,前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又想起了昨天唐既明和艾莉絲親密的樣子,全身都冷了。
「我們該出發了,」唐既明不知內情,溫和地對他說,「阿姨剛剛打我電話,問我接到你沒有。」
許渭塵面無表情和他對視兩秒,把他推開,下床洗漱了。
洗完臉,換了衣服,許渭塵終於穩定了一些,他跟唐既明走出去,坐上他的車。
風很大,外頭草坪和樹枝上都有些積雪,許渭塵心不在焉地看著車窗外,忽然聽唐既明問:「昨天後來去哪了,喝了很多酒?睡到這麼晚。」
「朋友的派對,」許渭塵扯謊,「沒喝多少,就是玩得晚。」他頓了頓,緊張又帶著些許仇恨,問唐既明:「你們結束得早嗎?是不是拋下同事陪女朋友去過夜了?」
「還不是女朋友,」唐既明很輕地笑了笑,又說,「我們本來就沒到多晚,大概十二點送她回去之後,我就回公司睡了。」
「什麼叫還不是女朋友,那什麼時候才是?」
「剛剛接觸,哪有這麼快,」唐既明說,「不過確實,艾很特別。」
聽到唐既明把艾莉絲叫成「艾」,許渭塵眼前一黑,覺得自己賤得沒邊了,明明不想聽唐既明說這些,竟然還在問,把暱稱都問了出來。
唐既明也是有病,對自己一點戒心都沒有,還把他當知心好友,說得這麼坦蕩,絲毫不知道遮掩。
張了張嘴,許渭塵發現自己已經沒辦法再不帶情緒地說話,他不想失態,牢牢閉緊了嘴,看像窗外,詛咒唐既明向艾莉絲表白被拒,向任何喜歡的人都表白被拒,和自己一樣孤獨終老。
兩人沉默了許久,駛過一座大橋,唐既明開口打破安靜,告訴許渭塵:「公司最近財務有點緊張,我們可能得用我爸的錢,我媽好像知道了,今天吃飯的氣氛可能不會太好。」
許渭塵終於結束詛咒,回神看向他:「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