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上缨线,我仿若感受到元安的脉搏。
胸口的气散了,血涌上来,喷在了缨线上。
缨线又由暗红变成鲜红。
我油尽灯枯,庵主把我头上的白玉蝴蝶簪取下,塞到我的手中,告知我:
“缘分未尽,若不放弃,你所求终会如愿。”
我笑着闭上双眼,心底一片轻松。
元安,我来寻你了!
接着我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看尽自己这一生。
再睁眼已过忘川河。
我跪在奈何桥上,不停磕头,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孟婆啊孟婆,求您告知我元安的去向。”
灵魂的一生哪能逃过孟婆的眼,她摸着我头上的白玉蝴蝶簪,叹了口气:
“若要你再枯守几百年,换与他重逢,你可愿?”
“我愿!”
孟婆伸出枯槁的手,褐色的指甲尖滑破迷雾,指向前方黑色的河水:
“看到忘川河的摆渡人了吗?全是心有执念之人。地府律法‘若渡魂五百年,便可圆了痴梦’。
摆渡人不得以真面目示人,不得出声,即便你所等之人被你所渡,也不可露出分毫。若是时候不到便犯了忌,你的灵魂将消散于天地间。”
“如此,你也愿?”
我起身再次深深跪拜而下,行了稽礼,回她:
“我愿!”
孟婆微微颔,取下我头上的白玉蝴蝶簪,指甲划过我的眉心:
“去吧……”
地府中没有日夜交替,也没有季节变更,连吃喝都不需要。
日子过去多久,我无从知晓。
忘川河终日被迷雾笼罩,但日子并不难熬,只要我想,就能看到被渡灵魂的过往。
形形色色的人,因为个性和认知的不同,做出不同选择而造就出不同的人生。
我在他们的人生里品尝那些人世间的酸甜苦辣。
摆渡人有很多,被引渡的灵魂看不到其他的船只,但摆渡人可以看到。
我亲眼看见孟婆指给我看的那个摆渡人,在看到他等的人时忍不住唤出声来,便消散开来,与迷雾融在一起。
当我等到元安转生的第一世死亡,岂敢露出分毫?
怀中那条五彩缨线灼得我生疼。
他这一世仍是马革裹尸,比上一世活的年岁更少。
还是我记忆中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剑眉星目,面如冠玉。
士兵们跟在他的身后,我恍惚,像是回到送他出征那年。
我撑着竹竿,让他和我渡的灵魂一起上了奈何桥,他对我拱手道:
“谢谢大姐!”
看着他走向孟婆,我的心在说:
“元安啊元安,你可知,我叫素娴?”
元安转生的第二世,我等了很久……
明明时间没有这么难熬,我不明白为何。
再等到他时,他剪了短,穿着中山装,牺牲在二十岁。
我既怕他来,又盼他来。
之后的几世,时间都很短,元安没有一世活过二十五岁,每一世都牺牲在最好的年华。
从红军远征,到解放战争,后来是抗美援朝……
每一次渡他,我都只得他一句:
“谢谢!”
再后来,我再没等到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