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磚石堆砌出的古老旋梯走下去,還沒到底,就看見秦思意捧著書抬頭往上看。
少年舒展的眉宇間帶著股天生的清貴,冷眼一望,便又多了些不算過分的傲慢。
鍾情想,對方應當是看見了自己的。
於是他朝著旋梯中央的空洞揮了揮手,加快腳步往底層跑了下去。
「學長!」
L市在假期開始的前一天又下起了雪,鍾情才剛開口,一團白蒙蒙的霧氣就在他的面前飄了出來。
秦思意拎著他的圍巾繞了一圈,在下巴前打了一個並不好看的結,隨口問到:「你不冷嗎?」
「不冷,我才剛從教室出來。」
他在說話間將下巴朝圍巾里縮了一些,蓋過上唇,貼著鼻尖,笑眯眯地皺了皺鼻子,仿佛上面還沾著來自秦思意的淺淡香氣。
「等會兒到宿舍你先去拿胸花,換完衣服可能就又沒有你要的了。」秦思意走在前面,話卻還是對著鍾情說的。
他的聲音不大,輕飄飄綴在雪裡,有些模糊,卻恰好能讓鍾情聽見。
後者先是跟著點了點頭,繼而意識到對方看不見,於是又邁步來到秦思意身邊,笑著回問:「學長想戴什麼顏色的?」
「都可以,隨你喜歡。」
秦思意的嗓音很乾淨,時常給人一種碎雪清霜般的冷感。
可鍾情卻很喜歡。
一樣的音色,對方在和別人交流時總是得體且妥帖,用詞乃至語氣都顯得平和,挑不出錯,卻也讓人覺得疏離。
但在某些與鍾情的對話里,秦思意的回答就都帶著隨性。籠統溫吞地一答,好像鍾情希望怎麼樣,對方就真的願意去配合他。
「那我要拿白色的。」
鍾情垂眼去打量秦思意的表情,對方倒並沒有多麼好奇,只是下意識地接話:「因為上次沒換到?」
「嗯。」
鍾情當然不可能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他煩透了合唱比賽之後那朵換到秦思意外套上的白山茶,卻也覺得自己佩著的紅色玫瑰與對方並不相襯。
因此,他一定要挑兩朵斯特蘭德最漂亮的白玫瑰,哪怕又被別人換走了,他也可以把自己戴的再換到秦思意身上。
雪在夜幕時分驟然大了起來,紛揚從天空中落下,很快便在窗台屋檐上積起了厚厚一層。
鍾情和秦思意先後走進演講大廳,門被推開時,後者的睫毛上還掛著一小滴雪花消融後留下的水珠。
鍾情抬手將它捻掉,秦思意便安靜地直視著對方的鼻樑。
那雙漂亮的眼睛隨著對方的動作反射性地閉了一下,再睜開時便蓋出了一片間錯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