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宜欢快答应,轻盈着身姿站去了太后身侧,柔柔扶上老人家那只手。
周围的公主、郡主也只是脸上笑着,因为每年的上元节,太后只会让安宜坐在自己身边,谁也抢不走。显得一众的孙女儿中,格外的偏爱。
看着安宜跟随太后走出去的背影,有些人想不通,她凭什么就能有这独一无二的宠爱?
安宜不会知道别人在想什么,陪着坐在太后身边,然后静等帝后的驾临,像以前的每一年那样。
面前的长几上,宫人摆了一盆茶花状元红,正是盛放的时候,花瓣红而娇艳,叶色浓绿,被修剪得恰到好处。
太后看起来很高兴,宫墙内熬了几十年,熬了这一大群的儿孙,其中又以身边丫头最为可心:“安宜,既已嫁人,家宴该去和驸马坐一起。”
安宜视线从茶花上移开,往大殿中随意一扫。的确,这样的家宴,安排的都是夫妻同坐,包括自己那些姐妹也是跟驸马坐一起,驸马们都很仔细,给公主们挑点心,斟茶水。
唯独,角落处的长几后,独坐一个清隽的身影,腰背笔直,帷帐的遮挡,看不到他的脸。
还真是与这殿里的热闹祥和格格不入。
安宜想,若是没有去年琼林宴上她那肆意的一指,韶慕便不会成为他的驸马,依旧留在翰林学士院做编修。
大渝朝规定,驸马不能入朝为官,充其量会给一个闲职。
其实,他更想走仕途罢。
“我想陪在皇祖母身旁,”她收拢思绪,精致的脸上漾出明媚笑意,“还是您不想要安宜了?”
姑娘家说话轻柔,软软的撒娇,太后笑弯了一双眼:“哀家还能拉着你在身边坐一辈子?驸马才是和你过一辈子的人。”
安宜跟着笑。
一辈子?自然,她与他不会有那样的长远。
外头的烟花越热闹,年纪小的孩子们跑去了殿外观看,高兴起来又蹦又跳。
后面,皇帝与皇后过来,恰就是子时,上元家宴正式开始。
皇族庞大,要真把人全都认过来,几乎不可能,尤其对安宜来说。还好,四皇叔家小郡主过来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她记得人家的脸。
不过,对方看她的眼神明显有些改变。她一猜便知,是知道了她与韶慕的事,觉得尴尬罢。
她唇角轻轻一扯,捏着白玉盏抿干了清酒。
家宴一直要持续到清晨天亮,期间会不停有新菜肴送上。每上一道菜之前,先会端上一盆花草欣赏,而后上菜,菜肴与盆栽,不管是器皿还是色彩,全是相配呼应的。
赏心悦目。
殿中,歌舞不休,几个轻盈的舞娘身姿翩翩,手里水袖直直甩出……
太后年纪大,熬不了整宿,寅时离开庆华殿,安宜微醺,跟着一起去了安寿宫。
一直到天大亮,安宜才从安寿宫出来。
将踏出大门,一阵冷风吹来,擦着屋檐带出呜呜声。
乍然冷清,使她细腻的腮颊瞬时收缩,浮出一层细密的疙瘩。
一直等在外面的宝庆赶紧送上袖炉,提醒:“这突然天就冷了,公主要不乘着轿子出宫罢,你的风寒才好,当心受凉。”
说着,看了眼后面两个怀抱礼盒的宫婢,心下了然,这是太后又给了公主赏赐,当真是十分宠爱。
安宜抬手挡在鬓边,怕被风凌乱了髻,望眼宫门方向,蹙下眉:“不用,快些走就成。”
上元家宴,她的兄弟姐妹、王爷叔伯,都是步行出入宫门,她再怎么样,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娇气。
宝庆称声是,遂跟在安宜身后。
“庆华殿那边呢?”安宜抱着袖炉,手指肚描摹着上头的莲花纹路。
“都散了,现在估计开始洒扫收拾了。”
安宜脚下一慢,轻嗯了声,纤柔的身姿掩罩在斗篷之下,亦盖住了那件奢华艳丽的宫装。
凛凛凉风穿过皇宫甬道,摇晃着宫墙上的光秃枝丫。明明正月过半,深宫中却少见春意,仍旧寒冷。
地上留有些爆竹纸屑,预示着昨夜里的热闹。
穿过甬道就是宫门,宝庆接过那些礼盒,安宜则先一步走出宫门。
晨阳初露,没有温度的光线落在宫墙下,是她公主府的马车,同样显眼的还有车边站立的男子。
她脚步微顿,美目中几分复杂,随后缓步前行,柔软的裙裾随着步伐荡漾开。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男子回过身来,着一套平常的石青长袍,通身无有多余的点缀,淡然站立,如一株挺拔的青竹。
郎君玉树风华,仪表翩翩,正是安宜的驸马,韶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