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秦飞才有些转醒。
他潜意识想像平日睡醒时那样坐起身来,却感觉四肢却无力,手脚也动弹不得,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只好努力睁开双眼,发现眼前四周堆满了枯柴,唯有不远处一抹微弱的光亮透过窗纸照射进来。
倏地,太阳穴传来一阵刺痛,他一阵头痛欲裂,零碎的画面断断续续涌入脑中,秦飞绞尽脑汁回想,试图将记忆拼凑完整,终于想起所发生何事,便大声呼喊:“来人,来人!谁竟敢绑我?放我出去!”
在正屋的颜相妤等人自然也都听到了秦飞的呼喊声,她放下手中茶杯起身,“去看看。”
很快,一名丫鬟推门而入,身后跟着身穿霞红衣裙的颜相妤。
面对这名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秦飞先是一愣,随即怒目质问:“这是哪里?你是谁?为何绑我?”
“醒了?”她走到秦飞面前,微微扬唇,笑意荡漾在唇角两处梨涡,分明娇俏明媚,他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秦飞不语,颜相妤掩唇而笑,轻蔑之意也尽在不言中。
她瞥了一眼秦飞那被绑得紧紧的手脚,“我是谁不重要,要怪就怪你爹惹错了人。”
说着,她吩咐丫鬟取来纸笔,冷冷对他道:“写吧,让秦有德拿两万两银子来赎你!”
秦飞看颜相妤的目光俨然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你怎么不去抢?”
“怎么?难道你俩还不值这个价?”颜相妤睨了他一眼,只朝身后一挥手,立刻有家丁推搡着一个同样被绑了手脚但口中还塞了布团的孩童上前。
那孩童双眼湿漉漉的,满是惊恐和不安,见到自己父亲,口中发出呜呜的声响。
看到这一幕,秦飞呼吸一窒,他咬牙切齿,声音颤抖:“你!你们竟然……竟敢伤害我儿子!”
颜相妤双手环胸,倚在门边打量着他,笑问:“写不写?不写的话,我可不敢保证这孩子会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溺子如害子,秦家家风不正,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一大一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据宗回所说,这孩子不过因为老人家做的糖人与他之前所买不同样,便当街又哭又闹,吩咐下人砸毁整个摊子不说,还打伤了老人家。
颜相妤撇了撇嘴,对眼前这对父子毫无好感可言。
那明晃晃的威胁,虽然激得人愤怒到了顶点,但秦飞也深知自身处境不妙,惊怒使他双目赤红,呼吸急促,一时间气息混乱无序。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声音颤抖,风中随时都可能熄灭的残烛,“我…写,我写!你别,别伤害威儿……”
颜相妤这才满意一笑,吩咐家丁给秦飞松绑,她却朝他露出四指晃了晃,“姑奶奶我反悔了,现在写,至少要四万两,否则……”话语拉长尾音,故意不将话说完。
“好!我写!”秦飞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艰难地挤出来。
家丁恭敬地将写好的求救信呈到颜相妤手中,她纤细的指尖滑过信纸,审视着每一个字迹。
确定秦飞并没有阳奉阴违后,她提笔又添了几句,轻启朱唇,声音尽带慵懒:“行了,送去给秦有德吧。”
家丁领命而去,颜相妤又扬声吩咐:“把他们两个关到一起,拿到赎金之前,吃喝拉撒一律不管。”拿到了……也不管。
临出门前,她又回过头勾起一抹诡笑,“别怕,这只是礼尚往来。”
秦飞父子头皮发麻,随着房门“砰”的一声关闭,四周再次陷入了昏暗。
比起肉体的疼痛,精神的折磨才更让人生不如死,颜相妤亦深谙此道。
整个潘水县被翻个底朝天,仍然不见秦飞父子俩踪影。
秦家上下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中,连空气都变得沉重。
秦老夫人哭得几度晕厥,秦二夫人更是情绪激动,扬言若再找不到夫君和儿子,她宁愿一头撞死了解脱。
秦有德独坐正堂,面色阴沉一片,地上散落着各种器具碎片,满是狼藉,一旁的丫鬟仆从都把头埋得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触怒这位正在气头上的家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室内的沉寂,秦家管家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手中紧握着一封信件,大惊失色又气喘吁吁道:“信……老爷……有信!”
秦有德猛地抬起头:“什么信?说清楚!”
管家双手颤抖着打开信件,惶恐又慌张,“是……是二爷和郎君!说是要拿……拿四万两银子去赎人!”他结结巴巴道。
“什么!?”秦有德身形一晃,险些没站稳,管家举着信到他身侧,他一把夺过信件,比起那字迹潦草一眼就能看出是在惊慌中写的,末尾处龙飞凤舞的字迹更加惹眼——【一日不赎人,就砍一根手指,你有十日期限,不过也高兴太早,拖一天就多一万两,我的还礼,希望你喜欢。】
看完信,秦有德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墨,他握拳砸在一旁的案面,震得果盘上的瓜果四落。
四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更别说还威胁拖一天就要多一万两,这是公然挑衅他秦家的脸面!
区区女子,她怎么敢!?
好端端的人就这么不见了踪迹,秦老夫人如坐针毡,双眼哭得通红,听到下人来报,她面色骤变,又慌又急直奔榻边的箱笼翻找,嫁妆单子、房屋地契等物散落一地。
她声音中带着哭腔,急切吩咐丫鬟:“快,快把这些地契拿去典当!”
丫鬟不敢怠慢,匆匆而去。
待丫鬟拿着厚厚一叠银票回来,秦老夫人颤颤接过,犹如捧着救命稻草,哭到了秦有德跟前:“老爷,老爷,您一定要救救飞儿和威儿啊,他们可是我的命根子,没了他们,我还怎么活啊!”
银票脱手后满屋飞舞,秦有德眉头紧锁,沉声问道:“这都是从哪里来的?”
秦老夫人身后的丫鬟小心翼翼回答:“是……是老夫人让奴婢把嫁妆的房屋地契都典当了,还有老夫人的体己钱,统共凑了两万两千两……”
听完丫鬟答话,秦有德目光复杂地看着老妻那哭成泪人的模样。
他突然冷哼一声,甩着袖子迈出到院子外头,四万两对秦家来说并非拿不出,可他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先前派去杀张氏的人不归,他心知事情不妙,不料竟惹上了这样的麻烦,一想到他心头就堵得慌。
秦有德果真不信邪,任凭老妻与儿媳哭天喊地也不为所动,反倒四处奔波,欲重金买凶只为将颜相妤与张氏等人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