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烨在屋里没回应,俞灿干脆坐在地上,说:“姐姐,我们一起吃晚饭吧,灿儿饿了,胃痛。”这不是假话,俞灿确实觉得中午饭在外面吃的忙三火四,回来打架吸了凉气,晚上也没吃饭。
俞烨开了门,瞪了俞灿一眼,拾起地上的鸡毛掸子指了指琴凳说:“灿儿从地上起来,在这儿趴好。”
俞灿听见长姐终于肯和自己说话,急忙起来,乖乖趴在琴凳上,甚至还撅起了小屁股,俞烨高高举起,想狠狠教训幼妹,却还是舍不得,轻轻放下,俞灿回头说:“姐姐,要不然吃饱饭有力气再教训灿灿?灿灿吃饱饭也有力气哭。”
俞灿一本正经的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俞烨哭笑不得。狠狠拧了俞灿圆脸一把,仔细看俞灿吊着的左胳膊,拉着俞灿去吃饭,想去小祠堂看看俞昭,还是狠了狠心没进去。
晚饭吃得格外安静,俞曜俞晖斟酌着怎么和长姐提起俞晖断学从军的事,俞灿却时不时看向楼上小祠堂方向,担心俞昭,吃得心不在焉,吃完就匆匆回房,然后抱着一堆东西,一溜烟儿溜到小祠堂。
俞烨和俞曜看了一眼,也没去管她。
接过电话的俞晖回来,冲俞曜摇了摇头,左海凡没抓住寿绍琛,又让这小子跑了,敢情这孩子是属泥鳅的!
晚饭后,俞曜在西厅看报,时不时看向俞烨,俞晖整理书架上的书,俞烨对俞曜说了句:“去你书房,我有话要说。”想了想说:“小晖也过来吧。”
在书房坐定,俞烨说:“现在外祖父那边阿瑾阿琛出幺蛾子,阿瑗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看明天就安排,咱们正月十四就去外祖父那边陪着老人家吧,正月二十是外祖父八十八岁大寿,给二叔和俞家族老写好请柬,也看看二叔和二夫人要不要来,正好小晖毕业,昭儿那小混账是逃回来的,灿儿如今也大了,很多事等外租大寿后当着二叔和族老说清楚明白,咱们这几天处理一下。”
“是,于情于理,都得这样。”俞曜没料到长姐这么快就要说出俞灿和小叔俞斯末的父女关系,不论怎样,都是俞家的孩子,想来俞灿也没什么接受不了。
“另外,时局动荡,天津的几家银行和证券公司,我想着能迁到香港的迁到香港,不能迁的折换成真金白银,香港也不是保险箱,我在花旗银行、大通银行以你们几个的名字都开立了账户,定期存一些黄金,你们两个大的替两个小家伙管理,不许他们乱花。”
“大姐,最近公司资金周转不开吗?”
“海外倒是能运转,国内越艰难,不过这些你们不用操心。我仔细考虑了,这两个小家伙离了大人就没规没矩可劲儿闹腾,这可不行,灿儿乖巧伶俐,可把她一个人扔在国外将近四年了,着实放心不下!之前小晖跟着你读书,帮你处理教务,现下刚毕业就帮忙打理公司,但我想听听小晖自己的想法。小晖不让我操心,但两个小的咱们还得安排一下,不能由着他们胡来!”在长姐眼中,幼弟幼妹永远都是孩子。
俞曜和俞晖对视一眼,俞晖说:“长姐需要我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少哄我了,什么时候你也学的油嘴滑舌!”
“和大哥学的。”俞晖察言观色,俞烨之前很是生气,现下也眉头紧锁,便哄着逗趣,其实也说明了自己的态度。
俞曜拍了俞晖后脑勺,瞪了一眼俞晖,俞晖讨饶,俞烨看着两个弟弟,笑了笑说:“行了,我知道小晖的选择了。阿曜这个臭脾气,难得小晖愿意跟着你,咱家两个小的恨不得躲你远远的,绕道走!等你回香港也给小晖在港大谋个教职吧,别太辛苦啊,以后香港那边公司的事情也得你和小晖照应着呢!”
俞曜应承着:“是,感谢长姐忍痛割爱把小晖给弟弟。”
“你贵庚了?也跟着耍舌头!”
“我铺垫一下,向姐姐说说两个小家伙动手的事……”俞曜说。
“我知道,你该收拾收拾,太不像话了,往常疯疯闹闹的,今天打得乌眼鸡儿似的,转头两个人就又好了,离了大人就知道胡闹!这几年一个个的都像野马脱缰一样,这还得了!”俞烨说着有些火气。
俞曜听了长姐的话,越不知道怎样开口,只能试探性地提起:“姐,阿昭上学的事……”
“我知道不好安排,也别让你难做,我这边想着是不是能帮校方建个实验室或者图书馆,这样学校董事会总能给几分面子。”俞烨一心想让幼弟继续上学。
“这孩子心思也不在读书上。”俞晖插了一句。
“那他不在学习上他想干什么?这就是你们做兄长的事情了,好好带着他学习!”
俞曜没办法直接说出幼弟想去军校,只能婉转地说:“我看不如让他跟着姐姐或者二叔经商,看看世事艰难,再收收心读书!”
“荒唐!好好地书不读,经商做什么?二叔会经什么商,一心想着升官财,昭儿他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俞烨站起身,怒斥两个弟弟。
“是是是,大姐教训的是,我好好和他说说。”俞曜起身安抚长姐坐下,没再继续往下说。
俞烨坐下后却认真想了想,说:“你好好和昭儿说,昭儿年纪也不小了,天天跟着阿琛混闹,你……”俞烨是心疼今天挨了教训的俞昭,可是又知道俞曜身为长兄也没做错,只得改了话锋说:“你可别逼的他像阿瑾阿琛那两个小混蛋一样。”
“不会不会,咱家的孩子长姐您还不了解,您放心。”俞曜安慰着。
“阿昭喜欢艺术来着,我看他屋里画架上画满了蓝天白云,要是真喜欢艺术,就成全了他,让他再换一次专业,学习嘛,总得多尝试多体验。”俞烨还是宠着幼弟。
“是,过几天开学我安排,听说艺术学院经常出去写生。”俞曜另辟蹊径说。
“写生好,反正阿昭爱动,也在课堂上坐不住,艺术和文化,是国家的根,总归是有用处的。”俞烨满意这个安排,又想到学校远在万里外的俞灿,已经一年多没顾得上这个小家伙,心里有些难受。
俞曜比谁都懂长姐,看了一眼俞晖,俞晖急忙拿来报纸说:“灿儿爱学习,接下来医学院两年多是实验和论文,今年香港玛丽医院三四月份就投入启用(注:此处年份有误,实际上是1937年4月13日启用,当时号称为远东地区规模最大的医院),维也纳医学院的前院长也特聘过来,灿儿正好作为学员学习,等到毕业再回去答辩,这期间大姐在香港也能照顾她。”
“有心了,难为你。”俞烨看着报纸上的信息会心地笑。
丰阳馆,樱庭木郎弹着和琴,曲调轻快欢乐,樱庭子郎走进在房间:“今日想必是见到了俞灿小姐了,这样开心。”
樱庭木郎难掩嘴角的喜悦,樱庭子郎问:“你有提到寿绍瑗的事情慰问俞灿小姐吗?”
“她似乎还不知情。”樱庭木郎回答,实际上他并没有提起寿绍瑗,只是看俞灿脸色不好寒暄几句,邀请她参加三月初的在天津举办的医学研讨会,她并没有拒绝,是以樱庭木郎很开心。
樱庭子郎看着樱庭木郎的样子,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傻子,只因为樱庭木郎的母亲出身东条世家,而自己的母亲不过是贫贱的渔村女。
只因杀了要变心的东条明一才有机会露脸,成为商会副理事,樱庭子郎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