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鸢道:“那马车何在?”
老头道:“……应是深夜已经离去,不知何往。”
颜鸢默默道:“所以宋太傅‘可能’在昨夜接待了客人,府上下人‘也许’看见了有人入内,马车‘大概’已经离去,不知去向哪里,是么?”
老头急眼:“这……”
颜鸢叹了口气道:“这位大人因为这些事,指摘本宫父亲的城防军办事不力未能阻止或许存在的歹徒暴行,又因本宫身为人女,高呼本宫袖手旁观。”
颜鸢沉默地看着老头:“大人知道如此行径,叫什么吗?”
老头语结,沟壑纵横的脸上褶子拧成一团,最终胡子颤了颤,却没有发出声音。
宴上的目光又聚到了颜鸢身上。
颜鸢缓缓道:“叫碰瓷。”
……
碰瓷
这明明是一个陷阱。
鉴秋宴上,明明太后与皇帝都在一旁,而几个老臣悲怆求助之人却是一个初入宫闱、全无根基的皇后。
颜鸢若是不开口,便是输了阵仗,叫那些期待太后与定北侯之盟的人大失所望,若是她开口……便是真正的逾矩。而高座之上,手握朝堂实权的人岂能容得下她议政之心?
御花里,谁也没有预料到,皇后竟是这样的反应。
老头愣在当场,满腔的悲怆卡在喉咙口,眼眶里饱含眼泪,喉咙口却吐不出一个字。他几次张口未遂,最终干巴巴道:“皇后娘娘……明鉴。”
场面陷入僵局。
忽然间,一声低哑的闷笑声在宴场上幽幽响起。
那是楚凌沉,他已经懒洋洋支起了身体,俨然已经是一派看戏的模样。他的眼神落在颜鸢认真的脸上,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一般,目光中带了三分兴趣七分嘲讽。
颜鸢只当是没有看见。
她从座上下来,几步走到了带头的老头面前,作势扶起老头:“本宫是个小女子,又多缠绵病榻,对朝中事务向来所知甚少,却也知这并非本宫力所能及之事。”
方才的气焰,仿佛只是昙花一现。
席上众人原本屏息凝神,只等着皇后攻城略地,却不想她并没有乘胜追击,甚至嗓音中也没有半分怒意,反而……声音越来越小了。
就像是临时怯了场,她抬起眼,眼圈里已经盈盈有了一些湿润,盯着老头浑浊的眼睛,喉咙底都有了一丝哽咽:“大人今日请本宫为太傅主持公道,行逾矩之事,着实让本宫……”
颜鸢慢慢道:“……很害怕。”
御花园里,阳光渐渐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