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苏城後,忘忧便让贴身侍女平儿不用常跟著自己。让一个女孩子家跟著到处跑也不是一回事,总不能一辈子围著他转,还是学些本事为好,再说女孩子终究是要嫁人的,这平儿太脱线,若是就这麽嫁了受人欺负怎麽办?跟管家陈伯学著掌管瑞王府内杂务,也学著为人治人的法子,不期望她成为精明的女强人,起码别让人欺负了去。数年後,平儿的确成了瑞王府内务一把手,不过这脱线女神非但没变精明,却把其她侍女也影响成脱线大军了。
若是平儿知道她家殿下这个打算肯定死活不肯,她可是一心为主,准备侍奉到老呢,当下她也只是以为殿下是希望她帮忙掌管瑞王府,挤了脑汁在努力好好干。
“林公子怎麽走了?都坐了一个时辰了,我以为他会用过午膳再走呢。”平儿奇道。
一个时辰……忘忧抿了抿唇,心里明白他大概是担心自己,特地回来等自己醒吧。自己刚才还用那种态度对他。
一想到云书离开时的清瘦背影,忘忧便心酸不己。那个同样少言的人,却总是会做出温柔贴心的举动。不过,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在日後会把这一切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呢!真不想那样呀。
忘忧叹了口气,失神的看著大门方向,仿佛在看著某个人。
一直没说话的莫泠铮低垂著头,眼里稚儿无知的神情隐去,取而代之是一片深沈,利眸若有所思的看著情绪低落的忘忧。
两人间的冷战就这麽持续著。说是冷战也不合适,所谓冷战也是赌气的意思,但这两人,并没有为什麽事而在相互赌气。只是由忘忧坚起了一道屏障,拒绝著云书接近。而後者对於他们之间突然出现的隔阂,也只能无奈。
在藏书阁的两年里,两人从来没有争吵过一次,哪怕是小小的意见不合。理应好动顽皮的忘忧,出乎意料的安静,甚至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从小就比常人要来得安静的云书,在初初来到藏书阁,也被这里的冷清逼得有点透不过气,但那个俊美的少年,却能坐在一个位置上一直看书,只要他不开口,少年就绝不会主动找他说话,就那麽坐在那里,简直一动不动。
比起自己无可奈何的安静,少年更多是本性使然,那双如墨的眸子里,冰冷得仿佛没有任何情绪,偶尔回答自己时表现的情绪,也似乎只是一种礼貌性的敷衍,这种状况持续了半年才有所转变,他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的接近少年,只想走进那仿佛冰封著的心。
一向厌恶算计的他,却执著的,用尽心机去接近一个人,当时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义。那时他才发现,原来他,也是个有城府的人呀,以最无害的姿态,耐心的等候著也许永远等不到的人。
早在第一次少年说要离开时,他就计划著该怎麽跟上他的脚步,不过後来临时生变,计划只得作罢,两年後,少年要随瑞王来苏城,得了消息的他,也开始算计著,如果当时少年没有来找他提出带他一起走,他同样会在某个时候,离开皇宫来到少年所在的地方的。
这样的执著,连他自己都无奈了。
事情似乎照著他所想的进行著,然而,在这个时候,却因为一些麻烦,让他和少年陷入僵持。
那明显的拒绝,让他不知该怎麽办。
而瑞王的异常,也让他不安。
从四年前就小心经营著一切,要因为一个无聊的原因瓦解吗?
从来不曾和忘忧或者是谁有过争吵的云书,开始因为没有经验而烦恼著,他该怎麽样去打破僵持?
也许,他该放弃循行渐进,趁现在让对方知道他的心思,让双方各自思考一下?
没有恋爱经验的读书人云书,正在为自己的单相思而情绪低落著。
书局的两个夥计看著低落叹气的老板,低声讨论著原因。
“你说,老板这样子,是遇著什麽烦心事了?”三十多岁的穷秀才王生小声说道,“是不是书局生意不好?”
“我看不是,虽然我们书局好像没什麽生意,不过,背後的靠山……你说,老板用得著为这个愁?”另一个夥计锺华不赞同的摇摇头,嘻嘻笑道:“我看,老板是在单相思吧。”
王生撇了他一眼,道:“你觉得,我们老板用得著单相思?这几日读书人不见有几个,倒是世家小姐一拨一拨的来,看我们老板的眼神,啧啧啧……”说著看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我们老板看上去好像没啥家底,但我听说,老板可是十年前高中的榜眼呢!”
锺华一惊,忙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若老板是榜眼,该早就朝中为官,娶了贤惠的大家千金了吧!”
“这官场的事,怎麽是你我想得明的?嗯……我的先生跟我说过,十年前榜上有名的人有他一个弟子,当年朝中局势混乱,拉拢势力的派系斗得厉害,後来大多数人都是分了去一些不痛不痒的小职位,连三甲都只是授为翰林院编修。”王生说著眼神飘向远方,仿佛想起了某些回忆,在锺华无声的催促下叹息一声,道:“後来有人高升,也有人一直在原地不动……高升的人一跳高升,原地不动的人一动也不动,在官场上,有才学不一定能施展,有人愿意捧你才有前途,这便是官场。”
“这些都是你先生的弟子说与你听的?倒是详细,不知道还以为是你亲身经历……”看著这个懒散的穷秀才,锺华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敬意。
王生哪里不明白他的想法,当下笑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要是曾榜上有名,拼了老命我也巴在那里不放,施展浑身解数搏个一官半职,哪会在这当一个书局夥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