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辛低头想了一下,又回过头去看沈铎和沈铮。
“领头的是一个圆脸太监,腰上别着宫牌。”沈铎接过话头,“其余几个,倒像是故意不让人看清似的,一直都低着头,埋着脸。”
“我知道了。”杨柳咳嗽几声,“明日下葬的事宜,准备得如何了?”
谈及此事,众人脸上都露出了悲伤的神色。
沈铮单膝跪下,逐件汇报明日的事宜。
“陛下的旨意,是秘不发丧,先按照普通王族幼子夭折的规矩,趁天色未亮,将棺椁送入京郊的墓穴里,不奏乐,不哭丧,不烧纸。”
他似乎是咬了咬牙,接着说道:“如果是有人问起,一律说是荣平王在为夭折在腹中的长子做法事。”
“那倒是该谢陛下隆恩。”杨柳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你们都先下去吧。”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忙好各自的事,不用一一来回我了。”
她扶着桌沿起身,慢慢走到内间:“我累了,要睡一会儿。”
这个“累”字,倒不是随口一说,她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次日寅时,一队人马赶在天亮之前,从荣平王府的侧门往城郊去了。
一路快步疾走,几十余人终于在卯时之前赶到了刚修好的陵墓。
墓室狭小,沈铎等人费了半天劲,才把棺椁运进去停好。
杨柳戴着长帷帽,攥着手帕拭泪。
子辛走上前劝了几句,杨柳才收起帕子,吩咐一队侍卫和家仆留下照看,其余人赶着时间回王府。
杨柳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院落,还没等坐下,就有家丁来报信,说杨府来人了。
“杨府?”杨柳皱了皱眉,“来的是什么人?”
“是一个丫鬟,看着十五六的模样。”来报信的家丁回道,“她手中既没有拜帖,也支支吾吾说不清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奴才们不敢贸然放她进来,这才来回主子。”
“问问那人叫什么。”杨柳扶着椅子坐下,“再来回我。”
“问了。”家丁弯着腰,“说是叫什么‘春桃’。”
“春桃?”杨柳一惊,知道肯定是康姨娘那边儿出了事儿,“带她进来见我。”
家丁把人带进来的时候,杨柳险些没有认出来。
春桃原本吃得胖乎乎的脸蛋儿瘪了下去,两眼下是骇人的乌青,身上的衣服宽大破旧,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这是怎么了?”杨柳抓住春桃的手腕儿,摸到了她胳膊上凸出来的骨头,“姨娘出什么事儿了!”
她问的是“姨娘出什么事了”,而不是“杨家出什么事儿了”。
杨廷允好歹是朝廷命官,如果杨家遭了难,盛京不会没有传言,恰恰相反,康姨娘如果出了什么事儿,只要杨家人不说,外面的人想知道也难。
春桃哭花了脸,抽噎着反握住杨柳的手:“京里瘟疫刚起,夫人就说姨娘每日咳嗽是染了瘟疫,给挪到了后院冷香阁。。。。。。”
“冷香阁?”杨柳不由得怒由心生,“那不是府里养花的院子吗?”
那院子冬冷夏热,又湿又潮,院角处堆着花肥和腐烂的花枝,不光味道难闻,蛇虫鼠蚁更是一样也不少。
除了花匠,丫鬟小厮都不愿意在院子里多呆,更何况让一个本来就身体有恙的人住在里面。
“奴婢跟着住进院子,不出两天就满身湿疹,姨娘的身子弱,自打住进去,从早咳到晚。”春桃抹了一把眼泪,接着说道:“老爷这些日子一直呆在书房,根本见不到人,奴婢去求夫人,被。。。。。。被打了出来,夫人说大小姐这些日子要成亲了,不让奴婢去前院儿,说,说晦气。”
“主子。”一旁的侍女捧着身干净衣服过来,“您让奴婢取的衣服,”
杨柳指了指那托盘上的衣服:“春桃,你换了衣服就留在王府,哪也别去了。”
“小姐?”春桃没听明白,“你要干嘛去?”
杨柳的手攥成拳头,咬着牙吐出两个字:“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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