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的男人,就是死也要死在戰場上。
等陳慶趕回來的時候,只剩下兩個兒子的屍體和滿目瘡痍的鄴州。
那一夜陳慶殺瘋了,而他自己也因為悲傷過度,沒有注意身後刺來的長劍,最終同兩個兒子一起捐軀。
當衛蒼和衛戟趕回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衛蒼失去了摯友,失去了鄴州的主帥,而衛寧淑失去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少年郎。
衛戟聲音里滿是哀傷:「大妹當時拼死要嫁給攸之的牌位,要做那望門寡,還是陳伯父的夫人一句話阻止了她。」
「李伯娘當時說,陳氏男兒滿門戰死,功勳累累,他們是為了鄴州百姓死的,不需要再添一座活著的牌坊。」
「他們陳氏只要活人,不要牌坊,如今活人都沒了,只剩她一個老太婆,要牌坊又有什麼用?」
謝知筠身心劇震。
她年少只經歷過一次戰亂,就是十三年前的上元燈會,可那日的記憶全部缺失,她一概不記得了。
之後的琅嬛也曾有過危機,或許是福星高照,謝氏一直沒有遭受過苦難,謝知筠並未親眼見過戰爭的殘酷。
但方才,衛戟短短几句話,謝知筠就清晰聞到血腥味。
那是鐫刻在史書上,短短几筆的描述。
卻是無數人命、血淚堆就而成苦難。
謝知筠只覺得心中沉甸甸的,有一顆大石死死壓在她心上,幾乎要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衛寧淑的過去就是在這麼多苦難里堆砌起來的,她甩不脫,掙不開,那些過去的痛苦,那些離開的人們,永遠把她鎖在了過去。
謝知筠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她自己都沒聽出來,自己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
「我會好好同母親說,母親那麼溫柔,一定能知道大妹的心思。」
衛戟偏過頭看向她,卻只看到她半垂著眼的側臉。
她的臉蛋很小,不過巴掌大,下巴纖細溫柔,滑過一個漂亮的弧度。
這麼看著她的時候,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溫柔繾綣,可在這溫柔之下,衛戟能品出些許的苦悶。
是方才他說的那些過去,讓她難過了。
她從來都不是了冷情的人,偶爾說著冷硬的話,可心卻比誰都軟。
「辛苦你了。」
衛戟頓了頓,道:「也多謝你了。」
謝知筠心中微頓,她抬起頭,有些驚訝地看向衛戟。
此刻衛戟才看到,她眼底已經一片潮紅,卻忍著沒有落下淚來。
衛戟伸出手,趁著她沒回過神時,在她眼底輕輕摸了一下。
他的指腹粗糙,帶著一層層的繭子,摩挲在她稚嫩的臉上,甚至發出沙沙聲。
謝知筠微微蹙起眉頭,往後揚了揚,伸手打掉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