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不用接,到下午四点了。我就指着中午饭后这两小时休息一会儿。”
“那还可以,要不然真没时间缓缓了。”
农村的厨房一般都比较大,有一个砖砌的大锅灶,一般烧木柴煤炭,旁边连着已经黑的风箱。
叶茗就坐在小凳子上帮忙烧火拉风箱。
梅姨准备的午饭是小米粥、蒸花卷和家常炒菜。
“姨,需要给我叔去送饭吗?”
“不用,他那有吃的。”
叶茗本以为饭后梅姨要休息,她便准备起身告辞。没想到梅姨又拉着她聊起了家常。
“茗茗,我听说你在城里买房子了?你堂哥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说的。”
“嗯,是的。不买就要一直租,总归不是个事儿。”
“嗯…你就真离了?有没有再找的打算?你才二十几岁,还年轻。”
叶茗现在最怕人问这个。她默了一瞬:要不是逼不得已,谁愿意离婚啊?再找?算了吧,心口伤痕累累,先顾好自己再说。
她抬头微笑着回了一句:“随缘吧。”
梅姨可能意识到自己问的时机不对,于是扯起了别的话题。
“你妈妈现在过的怎么样?也好些年没见过了。”
“我妈现在挺好的,和我在一起。”
“在城里干什么活呢?”
“我就还是跑车,我妈在南方人开的一家沙厂做沙套子呢。”
“哦,那也挺好的。你妈也是个命苦人。前两年那事闹的我都知道。”
“嗯,都不容易。”
梅姨坐在叶茗对面的椅子上,脖子上挂着的花色围裙还没有取下来。她眼睑下垂,深深叹息一声。
忽然,她问道:“你再和你张妈妈联系过吗?”
“嗯?我张妈妈?”愣了一下,叶茗才反应过来梅姨问的是她的继母~张卉。
“你不知道,今年过年的时候,张卉打电话还问到你们俩兄妹了。我这还存着她电话号码呢,你要吗?她挺关心你们的,你们有空也给打个电话问问,毕竟人家那时候对你们那么好。”
闻言叶茗苦笑:是啊,做为一个继母,父亲在的那些年她确实对我们很好,这点毋庸置疑。
只是不要忘了,人心是这世上最难看透的东西。
叶茗知道,梅姨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从心底觉得叶茗兄妹有些不知感恩。
叶茗轻笑一声,心底涌出一股酸涩:继母曾经对他们的好她从不否认,但是她当初留下的伤却一直在。时至今日,那疤痕还是会时不时的被蒙在鼓里的人揭起,比如梅姨。
当年父亲猝然离世,面对外界种种质疑误解,她没有辩解,也没有心情去辩解。当然,那种情况下即使解释也没用。谁会相信一个还不算成熟的孩子的话?除非身在其中的至亲,其他人根本不了解何谓真相!
今日旧事重提,勾起叶茗尘封已久的记忆。
那年,九岁的她终于可以如愿以偿的回家了,这也是父亲一直期盼的结果。母亲松口的原因很简单:她和继父想要个自己的孩子。
现在的叶茗完全可以理解,但是小时候的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是被母亲抛弃了。以至于在听到母亲做输卵管手术想见她时,她死活都不肯去医院,让专程来接她的继父悻悻而归。
那天,是哥哥叶衡接她回家的。他牵着她的手,把她领进曾经那么熟悉的小院。
然而猝不及防的,是撞进她眼底满目的红。那天好巧不巧,正是父亲和继母张卉的大喜日子。继母一身喜庆的大红呢子裙,正拿着火钳子在外边的水泥台阶上夹炭块。
关于这件事,没有人跟她说起过。所以那一瞬间让她感到无比陌生,整个身子一僵,停在了杏树底下。
那是她第一次见继母。
母亲抛弃她,父亲也不要她了吗?
她随哥哥再次迈步时,胆怯、小心、困惑,开始莫名的紧张起来。
第一个迎向她的不是把她捧在手心的父亲,而是二姑叶燕芬。
她把她带进当时人不算多的药房,蹲下来盯着她一双胆怯的眼睛,认真叮嘱:“茗茗,一会儿出去后你要管那个穿红衣服的阿姨叫妈妈,知道吗?”
叶茗有些抗拒,她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二姑又说:“你不叫她妈妈,爸爸会为难的。一会出去让你叫人的时候一定要叫妈妈,记住了吗茗茗?”
“嗯。”叶茗用手指不停的来回捻着自己的衣襟角,低低的应了一声。
然后,她就被二姑拉着穿过熙熙攘攘前来道贺的人群来到上房,继母张卉的面前。
“茗茗,叫人。”二姑在叶茗耳边小声提醒道。
“妈妈。”叶茗很别扭的低低的喊了一声。周围顿时一片欢声笑语,大家都夸她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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