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极小的一阵声音,小铃铛叮叮当当的样子,几人都身有异能,很轻易地捕捉到这阵银铃声。
再一晃眼,阮秋已经义无反顾地跳下了岩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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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尽地的空气不流通,黑色的土壤里孕育着邪气胀气,每当到了下午这些东西就会化为实体平空冒出来。
平常人放在这种情况下,撑半天已然是极限,这是顾芒保持清醒的第三天。
他紧紧盯着洞隧夹缝,用苔藓捏成的小杯接着,好半天才有一滴水。
顾芒把残存地几滴水一饮而尽,额心抵着温烫的壁面缓了缓。
不太妙。
岩浆的温度一天天上升,浆位也在上涨,中午时候从小洞往外看的时候岩浆已经快涨到洞口了,再这样下去,体力日渐流失,伤口炎,若是岩浆真的把洞口覆盖,他必死无疑。
“啧……”顾芒抿了抿干裂的唇,有些头疼。
他思索着该如何破局,拇指和食指捻磨着指间的铃铛。
这颗铃铛还是第一个世界他当时送给阮秋的礼物,阮秋喜欢地不得了,他最后带了出来,也陪着他走了太多世界,已经被磨得很圆滑了。
顾芒心不在焉地想,也许他该把这颗铃铛用一些别的什么保护起来,这样以后阮秋要是有机会找到了也不至于没个念想。
他认真思考着,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人家阮秋也没想起过以前的事儿,要是反而被这个铃铛勾起来什么回忆,他又死了,那也太缺德了。
“biu”
顾芒抬起眼眸,半挑了一下眉。
又来了,这群黑尽地的残魂。
几个黑玩意儿呈各种形状,大多是死者生前意志的化形,顾芒把枪上了膛,一个子弹就把黑色的实体射穿了,继而“揪”地一声消失在空气里。
死都死了,还要幻化成这玩意儿,真是没事闲的,要是他,他就不,他就要死的干脆利落。
可能也不会太干脆利落……
顾芒想着阮秋,一走神,一个小黑魂就跳上来咬他的手臂,顾芒一巴掌拍开,正要开枪,忽的听到空弹声。
草,子弹用完了。
顾芒眉头微蹙,心道麻烦了,那几个小黑魂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凑在一起兴奋地叫起来,它们自地分工合作,一只化为黑烟形状的绳索把顾芒手腕绑起来,另外几个跑上去啃食顾芒的身体。
奇怪的痛感和麻意传来,这些黑魂造成的伤害不在于肉-体,而是灵魂,顾芒咬着舌尖用疼痛逼出一分清醒,挣扎着要把这些黑魂甩开,不想手腕越束缚越紧。
“滚开……”顾芒低声喝道,不想一个黑魂直接冲到他脸上,捂住他的嘴。
“唔…!”顾芒大惊,手里的铃铛也仓促间落下,出一声清脆的“当啷”声。
顾芒瞳孔骤缩,翻过身子去找回他的铃铛,可手腕被束缚,一个黑魂又窜上来捂住他眼睛。
眼前瞬时一片漆黑,失重感传来,顾芒闷哼出声:“放开……唔,妈的,还给我!!”
这些黑魂“咯咯”笑出声来,似乎觉得这样的逗弄十分有意思似的,还把那个铃铛托举起来,故意在顾芒耳边晃,享受着看顾芒挣扎去找铃铛又无计可施的样子。
焦虑,愤怒,气恼,慌忙…:黑魂催促着他释放出更多负面情绪,这些便是黑尽地的特殊养料。
尖锐的嬉笑声和最珍重之物的声音一齐响起,顾芒几乎把下唇咬的溃烂,那些黑魂变本加厉,欢快地出嘶嘶铮鸣,准备愉快地享用这个美味的食材,顾芒闭上眼睛,深呼吸默默积蓄着力气,可忽的一声巨响。
是从洞口传来的?
顾芒眼睛被捂住,不知道生了什么,又说不出话,紧接着,身上所有黑魂啃食的疼痛一并消失,刚刚能看清四周,还没完全恢复视力,身体骤然一轻,又一沉顾芒被人抱住了。
“叮当”
是铃铛落下地声音。
那些黑魂在瞬息之间被阮秋徒手隔着气流捏爆,随即被甩到洞口外的岩浆里,连生命最后一刻的尖叫都不出来。
“阮秋……”顾芒开口,才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很沙砾划玻璃一般沙哑。
顾芒没有听到阮秋的回话,一片洞内的寂静中,他只感受到面前人紧紧地在抱自己,两只手都挤压在他后脊,几乎给他摁穿了,力气大的像要给顾芒揉进骨血。
他其实有点疼,但没说,迟疑地抚上自己脖颈间的毛茸茸的后脑勺,还没说话,先听到的却是哽咽地,想要隐忍却忍不住地泣音。
肩膀霎时湿了一大块,范围还在扩大。
顾芒呆了半秒,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阮秋哭了。
阮秋哭了!!?
“哭什么……”顾芒摩挲着阮秋的后脑勺,本想说些玩笑话逗趣儿,却也被那难过的呜呜哀音弄得心都乱了。
“我好着呢,”顾芒轻叹了口气,“也没被困在这多久,不疼,也没受多少伤,刚才也是刚被那些黑魂缠上,好好的呢,别担心。”
“对不起……”
顾芒抚着阮秋满是泪痕的脸:“对不起什么?”
阮秋仰头看着顾芒,他还在流泪,抽泣着贴在顾芒的侧脸上,喃喃:“对不起,我没有早点想起来,如果早点的话,就不会让你有危险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