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鸡里就这么一只锦鸡,其他的鸡倒是也有长羽,只是都不如锦鸡的好看。
谢知武暗暗懊悔,若是早知晓媳妇儿喜欢这个,他直接在山上就把这只鸡给杀了拔毛了,可现在……
若是给了旁人,他大不了厚着脸皮要回来,可给了小姨子……总不好跟一个小姑娘抢东西,万一再惹哭了还得媳妇儿去哄。
但是,媳妇儿的想法也不能不顾,谢知武犹豫片刻,说,“要不我多拔几根毛,给你做个毛毽子玩?”
憨厚老实的糙猎户没有哄过人,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哄媳妇儿的法子了。
这是把她当成跟小满一样的小娃娃了?
谷雨听到他的话哑然失笑,可看着谢知武期许的目光,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含着笑的“好啊。”
谢知武是个行动派,见谷雨应了,拎着鸡就进了厨房。
“这刚吃完饭,还没到后晌呢,咋就又要杀鸡?”
魏秋云正和李秀儿正在厨房里准备明天要卖的卤菜,见儿子拎着鸡进来,问道。
午饭因着谢知武和谷雨回来了,原先准备的那些便不大够了,魏秋云便从他们带回来的陶瓮中捞了条鱼出来炖了,再将没卖完的凉菜盛了些,也算得上是很丰盛的一顿了。谢家人虽然不缺肉食,可也没奢侈到顿顿大鱼大肉的。
“给谷雨做个毛毽子耍。肉留着明儿吃就成。”谢知武说罢,又问,“明儿进城,家里头可有要添置的东西?”
如今家里养着鸡和羊,日日要喂不说,还得捡鸡蛋挤羊奶,再加上卤菜摊子,离不了人,哪怕是缺了东西也根本没时间进城买,要么就等着有没有货郎来村里,要么便是看谁家有人进城让捎上些。
“有,得买多些盐,快入冬了,腌肉腌菜都用得上,还得在买几团线,拆洗被子,还有给你们做的棉衣,咱们自己纺的麻线还是太糙了些,磨着不舒坦,得用棉线……”
魏秋云念叨着,入冬之后天冷,村里人都喜欢在家里猫冬儿,再一个下过雪的路面容易结冰,人和车走在上头都容易打滑,故而一到冬天村里人轻易不会出门,所以要准备的东西还不少。
她怕谢知武记不住,说,“等会儿我给你写个单子,你跟你媳妇儿都识字,回头对着上头买就是了。”
魏秋云小时候也也是认过字的,不过生活在乡下,没什么提笔写字的机会,故而有些字会认不会写,也就是如今家里进项多了,她才用草纸缝了个小账本,记录每天的支出,也当练字了。
怕写错了浪费纸张,每回记账的时候,魏秋云还要先用树枝在地上演练一番,让家里唯一的读书人谢知礼在一旁看着,要是对了才会誊抄到账本上。
“对了,再买些宣纸,还有毛笔……小礼那毛笔写字都开始分叉了,他怕花钱,都不肯跟我讲,前儿还跟着村里几个娃娃跑去逮黄鼠狼,就因为听人说黄鼠狼的尾巴能做毛笔,多亏了你平叔家的红婶子瞧见告诉了我,我给叫了回来,要不然这天冷儿的,出去一趟又该病了。”
谢知礼许久没见兄长,本想同他说说话,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了亲娘的这番话,愣是没敢进去,低着头朝后退了两步,却冷不防地被小满给揪住了袖子。
“小礼哥哥,二哥说要给我阿姐做毛毽子呢,你会不会玩?”小姑娘笑嘻嘻地问。
谢知礼愣了愣,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他身子骨弱,便是走多了路都会喘不过气来,跑跳更是别想了,就连前几天抓黄鼠狼,都是偷偷求了几个小伙伴许久,人家才肯带着他去的,可最终还是没去成。
不过,病弱的少年知晓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没有恶意,只失落了一瞬,便笑着冲她摇摇头,“我不会,也不能玩。”
“为什么呀!”小满不解,“我最喜欢玩这个了。”
毛毽子得用鸡毛,还得寻竹子或是杨树枝才能把鸡毛插进去,,又得用木头做个底座,不然落不到脚面上,材料虽然不难找,可做起来有些费事儿,杨大贵自然是不会为了她去费这个工夫,好在这玩意儿得好几个人一起玩才有意思,小满以前都是蹭人家的,好不容易才能玩一次,稀罕着呢。
这不,刚才一听谢知武要给谷雨做毛毽子,连手里漂亮的尾羽都不玩了,凑过来央求着谷雨等做好了也让她玩一玩。
谢知礼望着小姑娘亮晶晶无忧无虑的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谷雨倒是看出了小叔子的心事,可因着谢知礼在家里不怎么爱说话,整日窝在屋里读书,两人平日里也只能在吃饭时见上面,仔细说起来并不熟。
不过看小满同他熟稔的模样,谷雨猜测,许是平日里谢知礼没什么玩伴,好不容易家里来了个比他还小的孩子,便把自己当成哥哥似的照料起她来。
她笑,“你若是想玩,倒也不是不成,我觉着吧,这身子弱闷在屋里只会更弱,就应该多动动,你瞧你大哥二哥,就是因为常在外头跑,身体才这么壮实。”
“真的吗?”谢知礼一听这话激动不已,脸都红了,小声地和谷雨确认,“我真的能跟大哥二哥一样?”
因为身体太差,天气太热或者太冷的时候,他甚至不能和其他同学一样去镇上的私塾上课,只能在家自学,把有疑问的地方全部记下来,等见到夫子之后才能讨教。
也因为身体太差,每年到了冬日总要花费大量的银钱买药,原本他们家在村东头有六亩地上好的田,就为了给他抓药,不得已给卖了。
身上的病痛都是其次,无法像同龄人那样想笑就笑、想跑就跑,还会给家里人带来这么多的烦恼,为此,小小年纪的谢知礼不知道暗暗在心里痛恨了自己多少回。
他做梦都想和大哥二哥一样有强壮魁梧的身体,可以保护家人,而不是总被保护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