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官脑袋一震,随着连古松开的劲,险些站不住,额上冒着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流到下颌处。
“我先出去了。”连古等他稳住了身体之后,绅士地退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带上。
红官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死白,嘴角还挂着血,两种对立的颜色太过刺眼,他费劲地按了冲水按钮,将咳出来的血全部冲走。
抽出一只手来,揉挤着太阳穴,像是要把刚刚那一幕幕的不堪硬生生地从大脑里挤出去。
淤血?他磨着牙沉吟。
太可笑了。
五脏之内蕴着一股怒火,始终萦绕在胸腔,却没有之前那么沉闷了,只是喉咙仍然不舒服,像被异物卡住般,膈应得慌。
使劲搓了把脸,直到脸上搓出了红晕,他才又缓缓抬头看镜子。
这大面镜子刚刚将两人亲密的姿势映照出来,应该很难看,他刻意不去看,免得尴尬难堪,现在又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真够恶心的。
住在连怀居这段时间,他将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个孱弱的、毫无活气的人,不知时日,任人“摆布”,这跟囚禁没什么区别。
浴室里再次传出了冲水的声音,红官开门挪了出来,迎面就是站得笔直的连古。
他有时会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当过兵,身姿挺拔刚毅,随便往哪里一站都很夺目。
漠然地推开连古上前来扶的手,红官低垂着视线找到了轮椅,一屁股坐下,全身都卸了劲。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纱打在他肩头上,像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光,十分耀眼。
连古定定注视着他,对红官的爱答不理视若不见,平和地说:“粥刚热好的,吃了吧。”
红官没有回应,眼皮一耷拉,就不想说话。
显然还在为刚才的事生闷气。
连古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说:“这口淤血再不吐出来,会加重你的病情,可能还会导致呼吸衰竭,前两天已经给你上了呼吸机吸氧……”
听到这儿,红官猛地抬起眼皮:“我睡了多久?”
“两天两夜,今天是第三天。”
红官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很快就被质疑替代。
“你的医生已经住下来了,”连古面无表情地说着,“就在一楼等着我们……”
红官一个字都不想多听,看了眼输液瓶,刚回正视线,连古就已经上手来撕胶布,并迅给他拔了针,之后关了调节器,动作十分利落。
“按着,”连古将棉球轻按在他手背的穿刺点上,“我推你下楼。”
红官抿了抿嘴,没有呛声,依言照做。
刚下楼就看见那熟悉的白大褂和飘逸的长卷。
计承一看到红官,原本沉闷的脸瞬间有了活气,快步迎上前来,瞥了一眼连古,随即落下了上扬的嘴角。
“红官,你感觉怎么样?”计承关切询问,将他全身上下扫量了一遍,好像非得找出点问题来,才肯罢休。
红官还没有说话,身后的连古就接了口:“淤血吐出来了。”语气就像工作汇报,没夹杂着个人情感。
敢情这是他俩一起出的馊主意?
红官怨怼地盯着计承看,接收到的眼神却传递着怜悯与同情,这是什么意思?
“你什么时候来的?”红官问。
“前天来的,一来就看到你晕死在床上。”计承声讨的目光剐了连古一眼,不知道的以为这连家人毫无人性,干出什么畜生的事来。
当时他就火冒三丈,看在连家人马上送来了一台呼吸机的份上,他翻腾的火焰才熄了。连家之后又从私立医院中搞来了一堆设备仪器,趁红官昏迷期间,把该检查的都检查了,这才知道红官究竟得了什么病。
得知病情的计承头回那么束手无策,他动用了所有关系,联系了所有能联系的医学界的资深专家教授,也是毫无头绪。
难怪红官不愿意去看医生,只给他这个半吊子医生装模作样地看看病,想来也是知道自己这个病没得治。
但又不想让身边的人过分担心,于是为了掩饰病情不断的恶化,只有往死里作,消极应对,至少大家都会盼着只要他能积极配合治疗,痊愈就有希望。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红官喃喃了声,最近确实完全没有时间概念,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这感觉不能说不好,只是可能会毫无预兆地在沉睡中死去,然后落下一堆遗憾。
要是没能绝了关煞将这一脉,没能扳倒解家,没能找到灾星,这遗憾终归还是有的。
连古将红官推到沙处,就换了双拖鞋进厨房了。
红官扫了一眼客厅,果然没有见到任何仆人与保镖。
看计承正翻着药箱,红官纳闷地问:“你怎么会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