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加利仿佛料到了他在想什么,解释道:“其实精神力还有很多的使用方法,人类对它开太少,探知、抚慰和震慑都只是最基础的技巧……不过自李铮铮开铮鸣到现在也才堪堪二十年出头,展时间过短,限制又过多,也是情有可原。”
“你看,宁。”他摆弄着手里的人脑晶体,凝视其中涌动的暗光,“一个人体内的晶体统共就只有这么一丁点儿,稍稍用点力气就会被碾碎,实在太脆弱了,精神力又能高到哪儿去呢?”
宁予洲脸色宛如覆了一层寒霜:“少说废话,这和你引导杀人又有什么关联。”
尤加利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回到他身上。
“看来池衍没告诉过你晶源体移植的事。”他笑了下,“没关系,我来解释一下吧。”
“什么……”
宁予洲刚一开口,脑子刺痛了下,四周的墙壁突然开始扭曲变形。
高耸的金属墙面拔地而起,复杂的仪器设备环落四周,色彩不一的指示灯在频繁闪烁,地上和天花板上布满了冗杂的线路,处处都透露出压抑。
眨眼间的功夫,光线敞亮的病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封闭无生机的实验室。甚至连他身下躺着的病床都变成了检查床,触感坚硬冰冷,和实验室惯用的试验台没有区别。
“这是精神力实验室的最底层。”
尤加利上手抚摸着那些精密的仪器设备,好似对这里十分熟悉。
“曾有一批研究员在此探寻人为提升精神潜能的可能性,经过十多年的潜心研究,最终开出了晶体融合技术,还有了不错的试验成果。”
背对着尤加利,宁予洲稍微动了动,感觉腿脚好像恢复了一些知觉。
他没有表露出来,冷声应付:“没听说过实验室有过这种项目。”
“怎么没有。”尤加利似笑非笑,“你不记得七年前的精神力实验室爆炸案了?”
听见这话,宁予洲神色肉眼可见地一滞。
整个内舱没人不记得那场惨烈的灾祸——突如其来的爆炸几乎摧毁了大半个生命之轴,建筑在熊熊烈火中化为废墟,精神力实验室的资料与设备大量损毁,人员死伤惨重。
朱砂的a1pha未婚夫正是在那场爆炸中失去了性命,徒留她一人在医院分娩;尤加利被y775的队员救了出来,但父母双亡,终身残疾。
现场封锁足足半月之后,媒体对外宣称这是一场蓄意策划的爆炸案,真凶已被治安局抓获归案。一月后,开启公共审判,当众执刑。
大多数内舱民众都接受了这个结果。宁予洲当时在医院接受精神治疗,也没怀疑过。
“但事实上,这些都只是掩人耳目的借口。”
尤加利说,“毕竟‘失意者为报复社会,制造恐慌’听起来,应该要比‘人脑违禁实验技术失误,设备故障致设备故障,生意外爆炸’更好让人接受一点。”
宁予洲的凝滞只有一瞬,质疑反问:“你怎么知道,和你父母有关?”
“我说过的,他们不算我的父母。”尤加利嘴角的弧度淡了下来,“非要说是什么关系,我只能称他们为研究员1号和2号。”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
他移至一片深蓝色的隔帘前,伸出手,“刷拉”一声将其拉开。隔帘后的事物兀然暴露在了两人眼前。
宁予洲脸上的肌肉遽然僵住了。
隔帘后停着一架同样冷硬的银色检查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小孩,身上插着许多导管,从头到脚的皮肤贴满了传感器。苍白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空洞无光的琥珀色眼睛直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活脱脱一件供人摆弄的陶瓷模型。
尤加利俯视着床上的小孩,眼睫垂下一片阴影,是同样的琥珀色眼睛。
“因为在遇见你前,我人生的前十二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大概两岁的时候,尤加利开始拥有自我意识。
从记事起,他就一直待在这间狭小封闭的屋子内,从未出去过。他能听见所有仪器运作时滴滴的声音,能看见频繁走动交谈的人影,甚至能感觉到他们围聚在一起,怎样用电钻和铣刀撬开自己的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