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曉風於是將俞若雲納入安全話題內,道:「她的確拜託過我,不過,我提這個建議是因為覺得我們是朋友。」
說完,他看見俞洲愣得更加厲害,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
徐曉風笑了:「我說這話很奇怪嗎?」
俞洲:「不,我只是……」
「你曾經說我很冷漠,這是事實。」徐曉風向來對自己的缺點無比坦誠,「在人際關係的處理上,我雖然年長十歲,但遠比你要一竅不通。」
「但我最近仔細研究了一下,我們兩的關係無論從情感還是從邏輯上看都算得上朋友,更何況我對俞若雲的離開持有一定責任,所以,我提供這樣的建議很正常,我並不牴觸和你一起生活,你應該也不討厭我。」
他說得一板一眼,井井有條,好像在分析數學題目,顯然是經過了長時間的思索考量才做出的決定。
口袋裡握緊的拳頭開始發熱,俞洲心跳得厲害,甚至還有點莫名的口乾舌燥。
徐曉風還補充說了幾句什麼,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腦子已經被除夕那晚溫暖又明亮的客廳充滿。
也許因為那晚他差點就凍死了,又或者當時被高燒燒迷了理智,一直到現在,他仍然覺得徐曉風的那間兩室一廳是極為特別的,是像夢境一樣美好又安全的某種,比洗衣店更像一個家,而且珍貴、脆弱、甚至帶著一點聖潔,只有在最危險的時刻才能有獲得它庇護的機會。
現在,徐曉風邀請他進去同住。
只要他點一下頭,從此會朝他敞開,哪怕是冬天最冷的下雪夜,所有的寒冷也能被隔絕在外。
還有那些讓他無比厭惡的、總是糾纏不休的男人們,也不會再突然出現在樓道口,一邊粗魯地拍門,一邊惡聲惡氣地罵他婊子養的。
俞洲想著這些,整個人都變得輕飄飄的,走了很長時間的神。
直到徐曉風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俞洲?」
他猛地找回焦距,重把目光落在身邊人的側臉,後者神色有些不確定,但瞳孔無比清澈,乾淨到一眼就能看到底,和這裡所有人都不一樣。
俞洲的喉結滾動,理智回歸了一點,問:「我需要付多少房租?」
徐曉風對錢毫不敏感,道:「不用,我不需要錢。」
俞洲:「……」
他很早就發現,徐老師送洗的所有衣物都是材質極佳的高檔品牌,剛來這邊落腳就買了房子,偶爾還會佩戴昂貴但低調的手錶。
……也只有富裕幸福的家庭能養出那樣乾淨又無所求的眼睛吧。
俞洲很快徹底冷靜下來。路燈的光平等照在他們身上,他看了一眼自己穿的衣服,一件五年前買的燈芯絨外套,袖口已經有脫線,胸前不小心濺到了一點油污。
他和徐曉風是兩個世界的人。
認知到這個事實,俞洲緩緩吐出一口氣,手腳重變得冰冷。
他的嘴唇動了動,正要開口拒絕,徐曉風敏銳地察覺到什麼,先一步開口道:
「可以付我一些別的東西,」他說,「你知道的,我很多事情都不太懂,做飯很爛,洗衣服全靠你們,身體也不好,一個人住的話哪天死在家裡都……」
俞洲臉色微變:「不要隨意說這些!」
徐曉風不在乎地笑了笑,換了個話題:「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為什麼來知海縣?」
「你說來養病。」
「嗯,」徐曉風點頭,「我在京市的時候也是獨居,有一次吃錯藥引發急性胃出血,吐了很多很多血,打完12o後昏迷在房間。我家的安保非常好,醫生在門口進不來,還好遇到了很有責任心的醫生,折騰到半夜,讓119暴力破門,才從生死邊緣把我救了回來。」
「脫離危險之後,我有了很多的感悟,決定來知海縣,把以前的自己都拋掉,從頭開始學習融入社會。」
徐曉風停下腳步,轉過身,徑直看向俞洲的眼睛。
「在這一點上,你比我擅長,」他說,「請一個私人家教的費用應該足夠抵扣房租了吧?俞老師。」
俞洲張張嘴,之前想要說的話明明已經到了喉嚨里,現在卻全忘了,連同那些微妙的低落情緒一起被忘了個乾淨。
徐曉風這樣看著他的時候,他連半個字的拒絕都說不出口,心口也跳得更加厲害。
徐曉風顯然看出了他的動搖,他勾起嘴角,側臉的淚痣也跟著表情輕輕一動,燈光下有種生動又攝人心魂的美感。
「你好好考慮一下,想好了答覆我,」他又在此時恰到好處地留出餘地,「錢的事情真的不必介意。」
俞洲聽到了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心裡燃起來的小火苗在迅攻城掠地,眨眼間就燒成了大火。
身邊人總說自己不擅長處理人際關係,這真是最大的謊言。他想。
只要徐曉風願意,沒有任何人能夠拒絕他。
杜淮是這樣,俞若雲是這樣,現在他也是這樣。
「好的。」他聽見自己回答,「明天給老師答覆可以嗎?」
實際上,他現在就知道了答案,只是不願讓自己顯得如此毫無抵抗力,想保留一點少年人奇怪的自尊心。
徐曉風道:「好,等你消息。」
第17章同居
一夜無眠。
第二天,俞洲在食堂假裝偶遇,又一次坐在了徐曉風的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