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好杯子,宋零諾一言不發地走回位子。
何亞天把趙悅叫進辦公室,問她:「早上開管理層周會,hR說商品中心的員工優化方案還差你的。你為什麼遲遲不交?」
趙悅說:「老闆,我這邊活兒這麼多,再砍人要讓我怎麼活?我能不能再爭取一下,少砍我一兩個?」
何亞天冷笑:「公司有決策,落實到每個部門都有對應的kpI,下放到每個團隊也都有各自的kpI,就你活兒多?就你砍不了人?」
趙悅一副有苦難言的表情。
何亞天繼續冷笑:「你不願意砍你的人,是等著讓我直接砍你?你以為公司是做慈善的?現在是特殊時期,Fashion這塊的利潤如果很難看,那麼整個Fashion板塊被集團砍掉也不是不可能。」零諾母集團的生意盤子那麼大,多一個或少一個零諾時尚對整個集團來說算得了什麼?
趙悅領命離開。何亞天看了幾眼她的背影,皺了皺眉。
手下的苦,他不是不清楚。他相信他的苦,他老闆也不是不清楚。
但他老闆是什麼性格?他能撼動得了他老闆的決策?
趙悅從何亞天辦公室出來,立刻被坐在隔壁的馮逸慰問:「被訓了?砍人的方案我們上周都交了,讓你交你就不交,現在可好。我聽說咱們老闆早上被大老闆在整個管理層面前當眾給了難堪,你敢想像一下那個場面?」
趙悅不敢想像,也不去想像。何亞天是大老闆的老部下,跟著大老闆來的零諾。連何亞天都被當眾給難堪,裁員的事情必定沒有轉圜餘地。管你是哪個核心部門的哪個核心團隊,該你砍的,一個都不能少。
馮逸給趙悅出主意:「先從試用期還沒過的下手。談起來容易。」
趙悅嘆了一口氣。
馮逸的目光向右前方飄了飄:「你前不久剛招的那個小姑娘,就個子很高的那個——」她停一停,又繼續,「你到底看上她什麼了?」
趙悅不回答。
馮逸又說:「你知道嗎?她今天穿的衣服破了個洞,她自己都沒發現。這樣的人,你招進來做商品?是覺得咱們老闆不會罵人?」
趙悅知道嗎?
趙悅當然知道。
趙悅不僅知道宋零諾今天穿了件破洞的黑色羊絨衫,還知道宋零諾八成是抱著僥倖心理覺得別人發現不了。
做時尚買手出身的何亞天有句名言:你如果連你自己的形象都管理不好,你憑什麼說服我相信你能管理好一個品牌的形象?
馮逸十分鍥而不捨:「你到底看上她什麼了?」
趙悅終於回答:「實話講,她沒有一丁點兒的相關崗位經驗,但我當初急著用人,我需要能夠立刻入職的廉價勞動力,懂?」她將「廉價」兩個字講得格外重。
馮逸笑了。
趙悅掛上不耐煩的表情,成功地讓馮逸閉上了嘴。
隨後她打開電腦桌面上的文件,極不情願地繼續做團隊的人員優化方案。
在裁員名單里打下「宋零諾」這個名字時,趙悅沒有再多猶豫。
趙悅一上午忙昏了頭,等站起身去衛生間時,才注意到周圍都空了。她看看時間,午餐高峰段,部門裡的人應該都下樓去覓食了。
從衛生間回來,趙悅發現還有一個人沒走,宋零諾。
宋零諾也看見她了,立刻從位子上站起來:「老闆。」
趙悅點點頭:「還沒吃?」
宋零諾說:「我吃過了。您呢?」
趙悅說:「太忙了,還沒顧上吃。」
宋零諾立刻說:「您忙的話我下樓幫您買上來吧?您想吃什麼?」
趙悅想到一會兒要繼續開的會,於是省略了所有的客氣話,直接告訴宋零諾自己的需求。後者仔細地複述了一遍,確認後離開。
看著宋零諾的背影,趙悅的心情有些複雜。
當初她團隊缺人,何亞天給她開了一個的人頭,但是預算很低,招不了有太多經驗的人。她要hR定向去看某個以紡織工程專業聞名的高校背景的畢業生。hR給她送來該學校畢業的候選人,但專業卻是英語翻譯。這是個陰差陽錯的烏,讓趙悅陰差陽錯地見到了宋零諾。
面試時的宋零諾穿了一雙黑色的大牌平底短靴。在時尚行業做商品做了多年的趙悅有一雙火眼金睛,輕易分辨出這是一雙仿貨,而且右腳鞋頭處已經磨禿了皮,那裡的黑色是年輕女孩用馬克筆自己塗的。
這是個尷尬的狼狽,但這個年輕女孩太真誠了,她的真誠讓趙悅無視了這個尷尬的狼狽。當時趙悅問她:「你沒有相關工作經驗,也不具備這個崗位所需要的能力,我為什麼要雇你?」
女孩很真誠地發問:「請問這個崗位所需要具備的能力很難嗎?學習門檻很高嗎?」
趙悅想了兩秒。平心而論,時尚零售行業是個門檻相對來說偏低的行業,除了創意和設計,沒有哪個部門的哪個崗位是真的無法通過學習和實踐勝任的,只要人聰明,只要人勤奮。
趙悅如實回答她:「不難,也不高,但對沒有經驗的人來說會很累。」
女孩說:「我非常願意去學習,我也是個非常能吃苦的人。壓力大、工作量多、加班頻繁,這些我都不怕,只要您願意教我。」
趙悅很少聽見95後的年輕人說自己非常能吃苦,不怕加班,不怕壓力大。在這個陰差陽錯的烏龍麵前,趙悅決定做一次鮮的嘗試,就算自己的決定是錯的,也還有六個月的試用期能夠讓她糾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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