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仔细看就会发现我面如土色。
就差从马上栽下去。
“怎么突然这么说?”他笑问,“理由呢,别告诉我只是想玩儿。”
就是这时,严廷艾急急匆匆从另一端跑来,边跑边挥舞双手,大喊尹辗的官职名,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他跑到尹辗的马跟前,只顾弯腰按着膝盖顺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对我指指自己,指指尤庄,又指指自己。
尹辗脸色不悦,他终于缓过气来:“大人,再等等,再等等好吗?”
“等什么?”一把拽过他拉在手里的袖子。
“等……等我背完这首赋!覃公子,你要我背的,我背下来了,不如听完?”
说着竟然真的要开背,我一拍脑门,无声叹息。
赶紧牵住尹辗的马绳,“大人,您别动气,我跟他好好谈谈。”
正准备拽他的耳朵进小树林里好好教育,底下轰地一声火焰窜了起来,几丈高。
严庭艾顿住,猛地扭头去看。
所有人都静默,连马也定住了,像在观赏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
严庭艾一直没有转过头来,我以为他是被从没见过的壮观火势震慑住了。
但他转回头来时,不安地看着我,眼睛里全是惶恐。
他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来。
烧成火海的尤庄,下人陆陆续续跑出来,叫喊着火了!着火了!拼命救火。
有一个身影骑着马从远处而来,在我看清楚那是谁之前,忽地一下扑入火中。
严庭艾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作死地要往山下跑,尹辗伸出短鞭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俯下身跟他说,“你想死?”
严庭艾一只手抓着脖子上的绳索一只手在空中虚抓,说不出话。
尹辗放开他,“你死不要紧,但你一出去我们就暴露了。”
严庭艾咳嗽着说:“颐殊……曲颐殊……”
我站在下方,沉默不语。
-
颐殊
在霁风轩坐下时,食肆内客座满盈,没有别的空位。伙计人手不够,忙不过来,打过招呼可能要多等些时间就离开了,像我这么通情达理自然是表示理解。等上菜的间隙,把从尤庄带出来的东西翻出来查看。
一本手记,覃翡玉的。尤庄现景已十分惨淡,值钱的物件能拿的都被拿了,房间被人扫荡一空,箱柜翻倒,各处七零八落,散乱狼藉。我去的时候,除拿走尹辗要的账本外,无意间在覃翡玉住过的床底下,一块地砖后发现了这本手记,一并带走。
这本手记上记载了人体的各个部位和结构,画得详实仔细,精细到每一根血管每一块骨头都清清楚楚。可惜他不知道有些东西的名字和作用,只是将它们原始地画下来,并没有注解或注释。惊叹于画工的精美与细致入微,更震撼于覃翡玉正在做的事,这得多少夜晚不眠不休,进行这样一项浩大的工程,还要不被人发现蛛丝马迹。
怎么会百密一疏,把这么重要的一本手记落下了。
-
正看着,四五个粗眉壮汉走进来,环视了一圈店内,径直向我过来。本打算不做理睬,但挑事的都到了跟前,想不理也没办法。腰佩马刀打头的那个人,对我一抬下巴道:“滚开,丑女,你爷爷来了,给你爷爷让位。”
流氓地痞什么地界都有,我也不是没遇见过,往常就自认倒霉,拎起包袱走就是了,什么身份呀敢正面刚。但我今天偏不想动,他们要打我一顿,不紧事,但是尹辗这么重要的账本在这儿,撕毁了,过后就等尹辗剥他们一层皮。
“有人,去别的地方问问吧。”这就叫有恃无恐。
“哟,你个丑丫头还挺横!”那人哂笑一声,两手撑在桌边上,吊儿郎当,“你长这模样,怎么好意思出门的?搁这儿丢人现眼来了?”
但凡我分一个眼神给他们都是我的不对。
“出去,”那人又说一遍,“出去我们就不打你。”
另一人脸上也挂起讥笑的神色,“看你长得丑怪可怜的,这得是残疾吧?”
噗呲几声陆续笑出来,低低的笑声透着一股怪异的恶心。打头那人笑到埋下头去,再抬起头时,抽出一把刀立在木桌上:“我数三声,让开,滚出去。”
我坐着没动。
“一、”
“二、”
“三!”
络腮胡子抽出插在桌上的刀,挥刀就要向我砍来。
我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