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曲子有着很强的力量感——一种不像是被一个柔弱的姑娘所能弹奏出来的力量感。曲子从强到弱,又从弱到强,像是层层叠叠的海浪一样。
西门吹雪不懂音乐。
但她弹得确实很好。
西门吹雪出身很好,也不是没听过专业乐师的弹奏——但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连自己身处闹市都忘了,只感觉自己已随着她的乐声一同起伏。
——只可惜,她没有武功。
西门吹雪知道,当今武林,是有以乐声杀人的武功的。
虽然西门吹雪并不精于此道,但是这妨碍他知道,但凡沈知意能有一点内力傍身,江湖上,就绝对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视线已经放在了她的身上,静静地出了神。她也确实很漂亮。
到这个时候,西门吹雪才不得不承认,陆小凤说的是对的——她确实很像是他会喜欢的那种姑娘。
她身上,既有菟丝花一样的柔弱,又有和蒲苇丝一样的坚韧。
一曲终了,沈知意终于重新抬起头看着他,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
但她也不说话,一味地看着他笑。笑到西门吹雪忍不住拧起眉头。
"你笑什么?"
沈知意不回答,只是笑的更厉害,就像是一朵春花在他面前肆意的绽放,那张平时总是温顺柔婉的脸,此刻已然艳的厉害。
艳的叫再正经不过的人都要为这艳色而发慌。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把他拧眉看她的样子全部映在眼睛里,那灵动的光芒闪的人有些眼晕。他终于别过头去,狼狈的逃开这双几乎快要把他吞进去的眼睛。到了这个时候,沈知意才慢慢地开口回答他的问题:“我在笑你。”"你看你,总是冷冰冰的,就像一把不懂风情的剑一样——"“我才发现,发现——你终究还是个男人。”
西门吹雪的手收紧,骨节分明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鼓起青筋。他不喜欢沈知意说的话。
但他没有反驳。
他也无法反驳——他确实是个男人,一直都是。
"其实我弹得还不错,对不对?"
沈知意还在和他说话。
和这个已
经心乱到说不出话的男人说话——沈知意知道,自己说的话已经太过暧昧,暧昧到不像是她会对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男人说的话。
但是很奇怪,看着这张和苍雪一样冰冷的脸,她的心口就会诡异的涌动起,想要和他交谈的欲望。
“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也怕了?你怕,怕我说的都是对的。你怕你一看我,就会从冷冰冰的剑,变成一个普通的男人——对不对?"
他不理她,不看她,她就用自己的方式,逼得他不得不理她,也不得不看她。
他知道这是她狡猾的激将法,但高傲的自尊心让他应下了这没有任何胜算的挑战——他雪般冰冷的双眸看向她,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样,不再移开自己的视线。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你弹得不错。”他只说了这五个字。
他没有回答她的,他是否怕了她,是否意识到自己只是个普通男人这样的问题。他只说了五个字。
这已然是他所能做出的,所有的妥协。
沈知意又为他弹琴了。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选择高难度的曲子,而是为他弹了一首《高山流水》这曲子恬然温柔,和她此刻低下头,随着她身体的摆动而轻轻摇晃的青丝一样。它们垂在那里,却好像也垂在他的心上。
比起刚刚的艳娇,西门吹雪最喜欢的,还是她低下头,把她洁白的脖颈显露在他眼前,温婉柔顺的样子。他最喜欢安静——而只要她愿意,她随时可以变得安静,变成完美符合西门吹雪审美中的女人。
西门吹雪的人生里,在她之前,从未有过任何一位女性出现过——包括他的母亲。他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何为母爱。
但他知道其他人眼里最完美的母亲是什么样子,而那个形象,也成为他心中最欣赏的女性形象。这形象此刻已然和为他弹琴的沈知意的模样融合在一起。
西门吹雪突然感觉到奇妙。
一种好像自己生命残缺的一角突然被填补的奇妙。
在一个客栈里听一下午的琴曲——这对花无缺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