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肥在村东头小姚河边上呆。
河水不见流动,是前面有一个闸的缘故。放开了就进入了另外一个河道,汇入大姚河。
小姚河本是大姚河的支流,上游与大姚河河汊湾上有一个大姚村,因此得名。就像他爷爷那辈起名一样,挨着啥就是啥,说好养活。他爷爷叫江木锨就是五月收麦祖奶奶正配合扬场的祖爷爷掠麦余子,恰巧就生在了当场。丰收年生儿子老人家高兴立即抓了个名儿,那为啥没叫扫帚呢?这就不废话了啊,木锨这个名也给了江木锨一生平稳的日子,确实也是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面,到江开山这一辈儿搁村里就是人物喽。至于大肥江游,还没三十,往后谁知道能展成啥世界嘞。
江游这名字不缺水,也不怕水。可如今看着不过二十米的河道犯了难。
隔着小姚河能看得着城里的路灯杆,可是要过来河西他这片地,需要绕好几里,南边高公路桥架得老高,却只通南北,不通东西。当初大肥欢呼雀跃晒高公路施工现场,并未意识到这其实就是一堵无法翻过的大墙头。好歹冲他村地块还有几处架空,说将来还要通一处东西方向的高公路。具体什么时候,只说快了。这也是村里的地少又无法做大农业的原因,加上大流通吃掉传统蔬菜种植,地里不撂荒的都是本分人家的老人们在种,不为财,只为怕造罪。冲着架空的这几处,建其他桥梁是不可能的了。唯一的方法是建设临时的过河设施。
可是那河是有人管的。用什么方法能让穿制服的说不出违法,还能环保又原生态,有互动有趣味呢?
部落里面各方面尚且没成型,大肥心急什么呢,这缘于他爹江开山从小的教导:做事别万事俱备才开干,是干着去完善,允许犯错,但不能歇脚。你个平头百姓没什么好怕的,只要不违法就是好样子。他爹恶心那些五分钟汇报一分钟落实事事想后路的玩艺儿。爷们儿得有主意,农民更不能看着干,你不能让老天爷保证他的工作不出意外。
瞎琢磨也比没想象力强。这方面大肥是把好手,卡住他的是他的本分。
“江游,又做好梦哪?”
大肥冷不丁被人叫大名,特别是在这没人的河边,由不得起一层鸡皮疙瘩。看清了来人,他邪邪地笑了。
“哈哈,乡长大人下乡来啦?”
“屁话,乡长不下乡下哪?”
“您是那趟泥涉水儿的人?比鸡蛋清都干净的家伙。”
“我怎么样你不用茬我。我刚刚认了肥娘,因此不跟你这个小弟弟计较。哼哼……”郑鸣的小得意啊,还是那么欠揍,看起来甚至比大肥更占着主动啊,这可真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哦,大肥想着就尿急。没办法,当年跟他争梅喜时落下这么个怂毛病,也不怪他,郑鸣这小子太突出了,太他妈哪哪都抢眼,若不是大肥的流氓招数,对于郑鸣这种自诩君子的人,几乎没有击溃的可能。
“好吧,咋来吧?你都到门里了不客气客气也不咱脾气。利索点啊!”
“没啥,就是看看你干啥嘞在这里?”
“干啥?我要是用三百斤大桶搁这儿架个浮桥,你看可好?”
“不好。”
“不好,为什么不好?不过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少啰嗦,你知道不行。”
“我用大塑料桶做个浮桥?”
“不行。”
“我用铁链子做个铁索桥?”
“嗯mmm”
“吊桥?”
“……”郑鸣沉浸式地盯着大肥。
“那只有橡皮筏子了……”
“羊皮筏子!”郑鸣猛拍了下大腿。
“羊皮……筏子?哪来啊?”
“xJ阿拉善,我有门路。一周。”郑鸣伸食指很正经地。
“那也有人管,要审批吧?”
“我来协调。摆渡性质的。不用。”郑鸣虽然不太懂相关法律,但是法律的原理他坚信必须是高效便民利民,体现大多数人意志。简单来说就是有人味儿。
“好,乡长就是乡长,说了算定了干。行,第一次觉得你这人有点意思。”大肥说得有点啰嗦,可他不自觉,好像是说给自己听。
郑鸣笑笑,那种大肥很讨厌的笑,又来了。
梅喜的视频电话好巧不巧过来了,视频那头梅喜非常好看,因为另一个生命的映照还是雌激素的渲染,总之好看:“老婆,老婆,你想我了?”
大肥故意甜腻腻地秀恩爱,梅喜不知情,但也没配合他:“快憋死了?大白天啥骚嘞!过过嘴瘾也得劲?是不是大肥?”
郑鸣听在耳朵里,嗡嗡地,一片空白。大肥和梅喜的恩爱场面,他想过,却不敢真得仔细想,那样会疯掉。至于下面他们两夫妻说什么,已经不入耳,最好不入耳。
大约是叫大肥回家吃饭,这才是日子啊,还需要什么更能说明夫妻之美好呢?谁惦记你吃饭谁就是爱人。可他没有。
大肥那点小得意也就几十秒,他总是这样,以后肯定能改善,可是眼下他没机会验证。想起这有点恨。他看了看郑鸣,嗯是下意识看他胯下,不料大吃一惊。
郑鸣两个卵卵看不见,我去。一时不会思考了。
郑鸣不知大肥现如今也是个明眼,按住杂乱的念头,仍然把他的来意说了出来:“大肥,哦江江游,你做部落这项目,资金怎么搞?”
“我这,我这也叫项目?”大肥挠后脑勺的手加快了度。
“对,算。”
“跟你这样说啊,我就没想过,做到哪算哪,反正没大钱投。而且就这今天不知明天的,万一东西那个高公路开工给我冲了,公家早来撒过白灰印儿,如果硬整我个没理岂不赔掉裤子了。”大肥说得不带劲,心里却是想得相反。不给钱?不给够我钱,哼!我到我娘直播间实名那啥你们个老小子,哼哼。
“对,轻投资,多互动,不改变土地原貌和种植功能,嗯,部落,部落式的。”郑鸣似乎被大肥起的“部落”这名字给完全拿住了,念念有词的。
“没有资本和算计,最有人味儿的轻农业,对于我们这样的村子应该是好的,老人、留守妇女可以参与,甚至能土地入股,传统劳作方式方法能保留和再现,松散自由的原生态人民公社,却没有强制,进退出没负担,没撕扯。甚至能真正得到劳动是幸福的真体验。主打的就是一个体验。可以做很多衍生延展。简直嘞!”大肥自嗨的本事是从小追梅喜给强化出来的,这一点无人可望其项背。
郑鸣也嗨了嘿嘿,应该是这样的,狗日的,肯定早想歪了。
大肥坚信,他们不会尿到一个夜壶。可这次他没想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