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二伯碍于孝道不能顶撞自己亲娘,但心里也是心疼自己儿子闺女的。按理说乡下的男娃十四岁就该开始说亲娶媳妇了,但碍于闻学深这个大房的长子都还没娶妻,不好越过他,这才暂时按捺住了。
现在闻学深的亲事已经有了着落,眼下又有了合适的好亲事,闻二伯自然要开始考虑了。
反复感激的送走了媒婆,闻老太冷着一张脸,事不关己的就要走人,却被姜氏给叫住。
“娘,你觉得这两门亲事咋样啊?”姜氏恭敬的问道,“您老人家眼神利知道的多,帮忙琢磨琢磨,您要是觉得不靠谱,咱就直接给拒了。”
闻二伯又是惊讶又是欣慰的看了眼媳妇儿,他就给他娘说了,姜氏是嘴皮子太快,说话不经脑子,其实还是很尊敬孝顺长辈的。
闻老太也有些惊讶,不过她才没那么容易被人讨好呢。不咸不淡的说道:“还不错,配羌子和苓丫头足够了。”心里却寻思着,刘家是杀猪的,等苓丫头嫁过去,倒是可以让她时不时拎些肉回来给学深补补身子。
姜氏合掌,欣喜道:“那再瞧瞧人品,不太差这两门亲就八九不离十了。”其实人品这些姜氏早就打听好了,她笑意盈盈的继续说道,“娘,你啥时候给我些银子,我提前去县城好给他们姐弟俩置办成亲用的东西啊?”
提起银子,闻老太瞬间拉下脸:“你说啥?凭啥让我掏银子,你不
是有嫁妆吗。”
闻老太还记恨着前两天的事儿呢!
姜氏理直气壮道:“不是让你掏银子,是从公中拿银子。大侄子成亲的彩礼钱是从公中出的,苓丫头和羌子成亲也都该从公中出啊。他们就不是闻家的孙子孙女了?”
闻老太“呦嘿”一声,敢情在这儿等着她呢!哼,名义上是公中的钱,但进了她的手里,就是她说了算。她不乐意,谁也甭想抠出一个子儿来。
“没银子了。你当咱家是地主呢,那公中的银子都要拿去给学深凑彩礼钱,哪还有剩的。”闻老太梗着脖子,一副“看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模样说道。
姜氏也不生气,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让闻老太掏钱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就先把银子分了,把羌子和苓丫头的那一份给留出来。学深和羌子他们剩下不够的,我们各房再自己补贴。”
闻老太直接朝姜氏吐了口唾沫,“呸!做你的白日大梦去吧。”她不耐烦的挥挥手,“你嫁妆留着不就是要给你儿子闺女的吗,这会儿不拿出来用还打算留到啥时候呢。公中没钱了你别想了,你要不愿意自个儿拿嫁妆,那羌子苓丫头就干脆别成亲了。”
闻老太狠话放得自己心旷神怡,扬眉吐气,自觉把前两天姜氏给她的气还回去了,丝毫不顾忌也在堂屋还没走的闻羌和闻苓两姐弟的心情。
闻苓是已经习惯了,闻羌心里却有些难受。
作为
闻家唯三的孙子之一,闻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闻老太平时对他也是满脸慈爱,肉沫鸡蛋偶尔也能被闻老太偏心几回,对奶奶偏心大堂兄的事在小事上也没太计较太多。
可当偏心眼放在这种大事上,差距一下子就拉得十分明显了。
闻羌不想再继续听下去,默默的起身走人,扛上院坝里的农具就准备下地干活。
虽然他才十五岁,但长得早熟,高高大大的体型比起他爹闻二伯也不遑多让,除了模样清秀平整些,皮肤粗糙脸被晒得黝黑,就跟闻老头、闻二伯一个样。
不过说起来,闻家的男人除了闻大伯和闻学深是小白脸,其他人都是典型的农民模样。
闻苓和闻芮、闻芝堂姐妹三人牵着手偷溜着追上去。
看着闻羌低着头,高大却显得寥落的背影,闻苓和闻芮都觉得心酸,同样是闻老太的孙子,大孙子养尊处优的读着书,二孙子一直待着县城混不管屋里的事,只定时回家拿银子,年纪最小的他却要风吹日晒、受苦受累的跟着爷爷和爹下地干活。
快八岁的闻芝人小鬼大,机灵劲跟闻芮又得一拼,耸着鼻头嘟嘴道:“哥你总说奶奶好,还是惦念着我们的,现在看清楚了吧?你还总为了奶奶跟娘顶嘴,被奶奶的几个鸡蛋给哄住了,哼,叫你不听我们的话。”
每当闻羌有鸡蛋,都能分到一点的闻芮不由自主的舔舔嘴皮子,她捋了把闻芝细
软的发顶,让她别再扎他的心了,羌堂兄这会儿本来就很难过了。
而且羌堂兄也不是真就被闻老太的几个鸡蛋收买了,他只是太老实了。
闻羌闷声闷气的说道:“我不成亲了,姐你先嫁人吧。那刘老二我听说过,刘家的人的确不错,你别拖了,姑娘越拖越不值钱。”
耷拉着眉眼的闻苓轻轻拍打了下他手膀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才不值钱。”软性子的她只有在同胞弟弟面前胆子才会大些。
闻羌默默受着,不顶嘴也不还手。
姐弟俩人也没见得多亲热,但他们之间无形的流露出一种亲密无间的感觉,让闻芮羡慕不已,龙凤胎之间的感情,连他们的亲妹妹闻芝都及不上。
闻芮瞅瞅旁边才到自己肩膀高的闻芝,一把搂住她,在她脸上“吧嗒”香了一口,嘻嘻笑道:“芝芝不难过哈,你哥你姐嫌弃你,你还有三堂姐喜欢你呢。”
闻芝翻了个白眼,稚气的嗓音说着老成的语气:“我才不喜欢黏黏糊糊的呢,羡慕的是你吧。”
堂兄弟姐妹四个人在路上笑成一团,原本抑郁沉重的气氛也轻松了起来。担心儿子女儿难受,追出来的闻二伯和姜氏慢慢放缓了脚步。
姜氏朝闻二伯冷着脸说道:“我不是不愿意拿嫁妆钱,但羌子和苓丫头只够一个人的,你说是先嫁苓丫头还是先给羌子娶媳妇?就算俩孩子懂事,你舍得委屈他们?我只要公中拿
一半的银子就够了,剩下的就算不够,我卖首饰去借钱,也不会再找娘他们开口要。”
瞅了眼已经略微动摇的闻二伯,姜氏又加把火:“娘舍得拿近四十两银子给学深,却连几两银子都不愿意给我们,闻老二你说这到底是我过分还是你娘偏心眼。”
“不分家,你就等着咱家被大房给吸血吃肉,扒得皮骨头都剩不下吧。”
姜氏铿锵有力的扔下最后一句话,气呼呼的甩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