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们可算到了!”
司禄自门中匆匆赶来,一边挥手示意小二将马车与胤昭、南风二人的马匹一同拉去后院,一边快将几人引进客堂。
入门后,司禄向忙碌中的伙计、杂役们简短介绍了东家与各路贵宾后,便直接将众人带上二楼客房。楼梯因几人同时踩踏而出咯吱咯吱声响,又掉下几粒灰尘。云时谨慎地扶了下柱子,站定后撇嘴嫌弃地拍掉手上灰尘。
这客栈不仅简陋,房间也很少,二楼单间不过五间,算上一楼通铺,一共才住得下七八人。
司禄为众人安排好房间,又向胤昭耳语了几句,便匆忙下楼准备午膳。
几人分别推开房门,一股潮湿霉败的气味扑面而来,云时忍不住在自己面前挥了挥,在外猛吸一口气,走进房间。
茗城进门后,简单环视一周这狭小房间,虽只是粗布被褥、老旧桌椅,但微风自窗边温热涌入,铺开在这潮湿之处,却让人感觉温暖舒适。
她轻身坐到桌旁,桌上这茶具看着极其不简单。釉色清透纯净,明光之下,呈现着极优雅的青白。
这与她在绝尘堂中所用茶具,一模一样。
正要去抚摸那细腻的釉面,连日的舟车劳顿却是令她身上一沉,眩晕不止。她屈指托着额头休憩片刻,在半昏半醒之间,感受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轻轻托起,又缓缓放到榻上。
模糊的视线中,那个身影在她面前纵出了一道幽幽金光,周身之难慢慢舒缓起来。
在他似是要转身离去之际,她的手指扯住了他的长袖,艰难地出两个字。
“别走……”
那身影顿了顿,慢慢俯下身靠近她,温暖的手掌在她的脸颊上轻柔抚摸几下,随后,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这样……我还不能越界……”
最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茗城房间对面,是胤昭的房间。
他缓缓走到窗边,看看自己的掌心,若有所思。
午膳过后,茗城、白玉尘与云时三人围坐在客堂中,听司禄为他们讲述这度邑城近半月来生的一些怪事,时不时还有其他住客食客投来怪异探究的目光,令茗城极不舒服。
半月前,城中有一位赵姓的酒肆老板,其夫人诞下了一名婴孩。家中得子本应是一件喜庆之事,但奈何赵夫人所产下的乃是一名女婴。
在度邑城中,向来重视男丁、轻视女子,而作为生意人的赵老板又极看重脸面,于是便在女婴呱呱落地之际,交由产婆带走投入了井中溺死。
“为何要溺死女婴?”白玉尘惊呆了双眸,不禁提高嗓音问。
周遭那些怪异的目光,倏尔凛冽起来。
“民间有为数不少的人认为,生育男子可为家族传宗接代,而生了女子便只能在十几年后嫁与他人,是一桩赔钱的买卖,所以便常有将出生的女婴变卖他人作童养媳之事。”
“但将女婴投入井中溺死……我却闻所未闻。”茗城垂着头回答。
司禄点头,继续陈述。
诡异的事,便生在产婆将女婴抛入井中之后。
那日下了一整夜的大雨,按理说产婆做完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又迎着大雨,该是会害怕得赶紧回家,可她却消失了一天一夜。
直到三日后,有人现了被吊死在城门上的产婆尸体。
当她被放下来时,身体已是臭浮肿,浑身遍布着鲜红的尸斑,口鼻处还不断向外渗出许多红白的液体,令在场之人无不连连作呕。
后来经过仵作的一番查验,也并未查出产婆的死因,最终便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那名女婴呢?他们救了她么?”白玉尘急切问。
司禄摇了摇头:“没人在意一个一出生便被抛弃的婴孩——在这里,你若不报官,是没人会去理会你的生死的!”
“那赵夫人呢?她便任由别人那么对待自己的孩子,而无动于衷么?”云时问。
“赵夫人……她疯了。”司禄的声音仿佛低到尘埃里,文雅的脸颊上第一次流露出同情。
“据说她在孩子被抱走那晚,哭了一夜,第二日便开始神志不清,到处问人要孩子。而那赵老板嫌丢人,一气之下将她休了,还丢去旧宅任她自生自灭。”
云时恶恨嗤了一声:“真是畜牲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