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人日。又吃了一年七菜羹的刘骏坐在堂中慵懒的晒着太阳。与往常唯一不同的是,刘骏身后的跟班从柳元景换成了宗悫。
正月初二回到府邸的当天,手握虎符的刘骏还准备前往荆州大营宣誓一下自己的存在感,顺带了解一下荆州地方军的成色,结果还没等刘骏出发就被柳元景给拦了下来。理由只有一个,皇帝吩咐了,在刘骏没儿子延续香火之前不允许刘骏前往危险的地方。
古代军营从古至今都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方。古代是因为谁也保不准军中何时会爆出大疫,加之荆州大军多是水军,那瘟疫一起,整个军营都会瞬间沦为地狱,柳元景也无法保证刘骏在军营内绝对安全,所以哪怕刘骏坚持,柳元景还是不让刘骏前往荆州大营。
对于柳元景的反应,刘骏其实还挺能理解的,因为经历汉末永嘉两场动乱之后,活下来的人实在是被瘟疫给搞怕了。
汉末三国时期打了那么多仗,但真正使东汉人口凋零的不是兵祸连结,而是瘟疫。
据史书记载,东汉桓帝时发生三次大瘟疫,灵帝时发生五次大瘟疫,献帝建安年间疫病更是长期肆虐,几千万人被病魔吞噬,这才是造成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罪魁祸首。
从东汉末年爆发出的瘟疫一直持续到大宋也未曾停息。
有书记载,“咸宁十二月【275年】‘是月大疫,洛阳死者大半’”;晋惠帝光熙元年【306年】,“宁州频岁饥疫,死者以十万计”
之后的永嘉之乱一直乱到大宋当下,边疆兵事不断,瘟疫也未曾断绝,只是近些年在刘义康与刘义隆的励精图治下,老百姓的生活安稳了不少,没有了大量感染病毒的流民,瘟疫这才稍稍消停了些许。
现代刘骏也体验过一次大瘟疫时代,只是当时刘骏对瘟疫的感触不深,一来当时政府管控力度很是严格,处理得当没有造成骚乱,二来健全的医疗体系让瘟疫的威力渐渐变小。等到最后全民疫苗之后,曾经谈之色变的瘟疫也沦为了小感冒。
但在现在,瘟疫一得,那就等死吧。瘟疫可不管刘骏是不是皇子,在刘骏之前还有一位皇子曹植就描述过自己见过的瘟疫的可怕。
();() 《说疫气》:“建安二十二年,疠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
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别说小民了,世家都得怕的发抖。所以一代代传承下来,柳元景还真不敢让刘骏现在就去军营。
当然,刘义隆也吩咐过,刘骏去军营历练是必然的事情,不过刘骏可以死,但死之前刘骏必须留个王氏生的儿子好维系皇室与王氏之间的亲戚关系。当天被逼急了柳元景委婉的透露了些许皇帝的意思,刘骏也就此摆烂了。
皇帝都下令了,那还能怎么办?干就完了。
至于柳元景,当日气急了的刘骏直接将袖口中的虎符丢到柳元景手中,打发柳元景去军营整顿卫生去了。等到刘骏儿子出生那日,刘骏也不想迎面撞上军中瘟疫。
短时间内去不了军营,在江陵也没什么正经事可做的刘骏又恢复到了昔日武陵王府中的慵懒状态,整日不是在池塘边钓鱼,就是在王府中琢磨些自己的小爱好。算是彻底过上了无数穿越流皇子梦寐以求的逍遥王爷的生活。
冬日温暖阳光的照耀下,刘骏不由的沉沉睡去,头鬓带着彩绢剪成的人形装饰发夹的春兰,小心翼翼的将金薄刻成的人形发夹插入刘骏的发缝间,时下大宋有此习俗,头戴人形发饰象征着人入新年,面目一新。这也是【花胜】的雏形。
春兰刚将发饰戴好,门外的冬梅便面带喜色的匆忙跑了过来。
“王上!王上!夫人来了!”
刚还准备训斥冬梅两句,让冬梅保持安静的春兰,在听到王宪嫄来了之后直接上手开始轻轻的摇晃刘骏。
“唔?发生什么事了?”
等到刘骏晕晕乎乎的抬起头时,王宪嫄已经站在了刘骏身前。
“姜嫄?我这是发梦了吗?”
“噗嗤。”
看着王宪嫄那生动无比的笑容,刘骏拍了拍自己的脸也回过了神。
“姜嫄,怎么来的这般快?来时也不通知一二,我好去迎你。”
“夫君说笑了,妾尚年轻,无需夫君来迎,只是这堂外有一不速之客,还望夫君能迎之一二。”
();() “不速之客?”
躺在躺椅上的刘骏歪了歪头,刘骏还未曾想到还有什么客人值得自己起身相迎的。
随着王宪嫄的解释,刘骏也弄清楚了状况。
原来王宪嫄在收到婆婆的指示后,便和父母告了个假,正月初二便收拾着东西准备一路逆流而上前往江陵夫妻团聚。结果王宪嫄的车队刚准备好,就有人上门死皮赖脸的非要一同前往江陵见一见刘骏。而这個人说到底还是王宪嫄长辈,王宪嫄还真不好拒绝。
这人便是王宪嫄的堂叔,晋丞相王导玄孙,太保王弘之子,临川王刘义庆之婿。今年21岁的王僧达。
别看王僧达年龄小,但他辈分大;王僧达的父亲王弘与王宪嫄的爷爷王嘏同为东晋东亭侯王珣的儿子。王僧达与王宪嫄的父亲王偃是同辈,王僧达真死缠烂打的话,王宪嫄乃至王偃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听完王宪嫄的吐槽后,刘骏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王僧达,身为大宋开国功臣王弘次子,刘骏在石头戍中也听说过他的事迹。总的来说很符合大众普遍认知中的富二代形象。曾任二哥刘浚的后军参军,后又迁太子舍人,不过常以游猎为务,并无半点其父清静恬适之风。
对于王僧达的来意,即便王宪嫄没明说,刘骏也多少猜到了几分。
因为这货是出了名的爱财,还时常自负于自己出身江左第一高门,喜欢强取豪夺,甚至狂傲到连自家兄弟也不放过。
刘骏曾听闻,王僧达母亲去世时,长兄王锡从临海郡罢官回乡,积俸禄百万以上。王僧达趁其不备,命家奴趁夜偷运出来,无所余留。
对外王僧达则是喜欢抢和尚的:吴郡西台寺有很多有钱的僧人,王僧达因他们未能满足自己的需索,于是派主簿顾旷去劫略西台寺的僧人竺法瑶,得了数百万钱。
这次王僧达死缠烂打的缠上了王宪嫄,说不得是刘骏过年送给老丈人的礼物露财露白,让这货忍不住过来打秋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