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六带着愁容望向元同,不住地摇头,“这后果我真是不敢想啊!”
听到这,元同不禁锁起双眉,他看看早已泪流满面的寨主,又转头看看一众头目。
那一张张猴脸,写满了“饿”字,射出一束束渴求的绿光,照在元同身上,仿佛看到了一块炙肉,或一根薯蓣。
元同心中一颤:“贺六所言绝非无稽之谈。求生欲望之强,无人能抗拒,定会驱使他们走向兽途,这是本性使然。
如果这百余山匪变成野兽,山下必然生灵涂炭,真正遭殃的必定是乡里百姓,而非官宦人家。因为他们同样是野兽,而且比这群野兽还要凶残。
常理下,有羔羊在,野兽绝不会招惹野兽,于强者而避之,于弱者而取之,这也是本性使然。
乡里百姓是弱者,也是待宰的羔羊,救山匪便是救乡民,而救乡民也正是救世。贺六他说得对啊!”
贺六聪明得很,一番巧舌苦诉,便将元同绑到他营造的道德上,而且还让元同如此心悦诚服。
不过,贺六的聪明让元同感到厌恶,如此才智为何不用到正处,想办法让这百余人饱腹?
善之与恶,相去若何?无德之智,全无善意,祸国殃民,摒弃此智,民利百倍。
此刻,元同心里有的可不仅仅是厌恶,要知道,他可是刚刚在他们的屠刀下侥幸得活,即便他心再大,也不可能瞬间将杀身之仇抛到九霄外。
元同有心想帮助这群饿死鬼,但他心中已然把他们看作野兽,他们或许很无助,但绝不无辜,他们本该受到惩戒。
伤口传来剧痛,进一步加深了元同心中的痛,他收回动容,带着冷若冰霜向屋外走去。
“先生。。。。。。。。。。。。。。”寨主快步跟过去,一把拉住元同。“先生请留步。”
元同转回身,还是那副冷若冰霜,无喜怒,无言语。
“还请先生救我山寨。我知先生记恨我们,那是我山寨有错在先。滔天大错,错在我一人。如果先生答应救我这百余兄弟,我将自尽谢罪。”
一众山匪,包括元同,都以为寨主只是玩虚的,没成想他话音刚落,便从旁人腰间抽出弯刀,架到自己的脖颈便是用力一抹,毫不犹豫。
“大哥。。。。。。。。。。。。。。”
“大哥。。。。。。。。。。。。。。”
众山匪一脸怔愕,眼睁睁看着大哥抹了脖子,那鲜血已从刀下流出。再看那柄弯刀,虽已嵌入大哥的皮肉中,却没再动,刀柄上还有两个手腕。
众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千钧一之际,元同抬手握住了大哥的手腕,止住他这荒唐的举动。
他们以为弯刀是停在那,而实际是在大哥的皮肉内微微颤动,那是因为刀柄上的两个手腕正在角力。
布氏兄弟手疾眼快,二人喊着“大哥”,一个扯下手腕,一个夺过弯刀,算是救下了大哥。
其实,他们是救下两个人。与寨主较劲时,元同是血脉喷张,所剩不多的热血便顺着伤口喷出,若大家再看一会热闹,他的小命也就交代了。
“快,快,给先生包扎伤口。。。。。。。。。。。。。。”寨主呼号着,却没注意到自己也在喷血。
倒是布氏兄弟机灵,他们一人找一个血柱,抬起手掌便拍了上去,已顾不得脏与不脏,先止住血再说。
满屋子的纯爷们,又是扯衣角,又是撕布条,一阵忙活,好歹把二人的伤口包上。
或许是血喷得过多,元同感到有些眩晕,而后便是天旋地转。突然,眼前一黑,他果真把自己交代于此。
他飞升了,踩着薄云飞出龙蛇岭,飞过崇山峻岭,飞回深山里的小院,那是他与师父的家。
他迫不及待地跑向茅屋,推开房门,闯进去一番找寻,却没见着师父的身影。
走出茅屋,元同凝思片刻,随即飘然而起,向半山腰的老槐树飞去。
飞跃密林,元同依稀看到一片墨绿中点缀着一抹白,那是师父的白衫,他老人家就在槐树下。
“师父。。。。。。。。。。。。。。师父。。。。。。。。。。。。。。”他呼喊着落到师父面前。
“你小子能飞了,这是学道有成啊,不错!”
“师父,你是何时回到山中的?”
“社稷树在这儿,我能往哪儿去?对了,徒儿,你在山下可见到同样的老树?”
“见过,与这社稷树一模一样,在一个叫谷神坳的地方。不过,它快要死了。”
“那谷神坳还有没有活口?”
“只有一个妇人在那里过活,不过也是奄奄一息。”
“哎呀妈呀,那可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