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亦需要积蓄力量,卫国的贵族,并不比陈国的旧贵族好对付。想要施行变法,而非是被迫从公子的位子上被流放到他国,便需要万事具备。
桓珩,从不打无准备之战。
而旧贵族的落魄,也意味着势必有人取而代之。这些新崛起的贵族,桓珩必须确保自己能掌控他们,而不是在若干年后成为卫国新的痼疾。
他们各自为自己的责任而忙碌,那一日的事,仿佛随着夜间的微风消散了。
诸萦没有提起过,桓珩也不曾有过冒犯之举。
他们就像两条并不交汇的河水。
但桓珩不论再忙碌,也会如同从前在边境渑城时那样,每日前来拜见诸萦,但言行举止完全合乎礼数,不曾僭越。
这样的平静一直到了棉花种子终于成功种出来,才被打破。
和诸萦在现代见过的那些棉花种子不同,游戏背包出品的棉花种子,不但生存与适应性更强,就连生长周期都不同。原本需要五六个月才能长成受棉花,但仲农种的棉花,只用了两个月。
诸萦将棉花种子给仲农的时候,还是春夏交接之际,两月过去就收获了棉花,则意味着夏季还没有过去,甚至正值一年中最为炎热的时候。
依照这些棉花种子的生长周期,只要将它们重新种植下去,秋日便能重新收获一批。而游戏背包给的种子,拥有和现代棉花相同的喜好,喜阳喜光。
仲农在有了最初的种植经验后,再重新种植之后,就能避免很多损失。
唯一可惜的便是棉花种子并不多,哪怕仲农将收获后的棉花种子再重新种下,恐怕得出的棉花,所能做成的衣裳,还及不上卫国的贵族来得多,更莫说能救下多少庶民。
更何况,如今的仲农,连棉花是什么作用都不知道。
几乎是棉花一收获,仲农就将其呈了一部分给桓珩,桓珩也一直惦记着能被神鸟特意衔来人间的种子。
其实不单是桓珩惦记着,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庶民游侠,但凡听闻此事的,谁能不好奇。
可惜,无人能猜得出它的作用。
也不是没有人想过,这是不是用来做衣裳的,但它杂乱如麻,任凭最巧妙的绣娘也想不到该怎么做成衣物。
因此只能暂时搁置下来。
桓珩在满朝臣子绞尽脑汁整整三日也猜不出来后,在每日一次的拜见时,带上了收获的棉花。其实诸萦一直都在悄悄注视着棉花种子的成长,所以当棉花种子明明收获,却无一人能琢磨出它的用法时,诸萦也早已知道了此事。
她没有主动去向这些人告知棉花的用法,若是需要她主动说出来,当初也不会大费周章的让青鸾将棉花种子衔到仲农的面前。
诸萦的确是需要将不同的技术传至凡间的神女,但悉数通过她亲口或是亲手传递,反而少了神灵的玄妙莫测感。
适当用其他手法传播一些技能,诸萦觉得也是相当重要的。
所以诸萦并没有直接告知桓珩应该怎么处理棉花,也没有将棉花的具体作用说出来。
她只是对桓珩笑了笑,神情淡然的说,“有人知晓。”
说完,也不待桓珩再多说些什么,诸萦摆了摆手,在心中默默施动瞬移技能,将桓珩从摘星台移至亭台之外。
桓珩出现在外头的时候,思绪还有些不清,但他也知晓诸萦的意思是不会由她来告知此物的用法,而应该是另有他人。
但这个人是谁,就不得而知。
桓珩可以肯定的是,眼前白絮一般的东西,定然大有用处,只不过无人呢个知晓其中的用途。
他在卫王宫中慢慢踱步回去,任凭自己的思绪不断沉浸,揣测着诸萦的用意,以及他应该怎么做。
回到寝殿中的桓珩,前往书房,挥笔写下了榜文,昭告天下,若是有人能寻到仲农所植之物的用处,便赏千金,并有五百户的封邑。
桓珩想,如若真的有其他人能知晓此物的用途,那么下榜文昭告天下以相求,便是最快的法子。
桓珩写的榜文很快就被贴在了郢城的大街小巷,不仅如此,即便是卫国的边陲小城,都贴上了榜文。
于是不仅是卫国,就连其他诸侯国都知晓了卫国有一物,乃是神鸟衔种而来,所种出的,但无人知晓其中用途。
一时间,原本派人探听卫国的那些诸侯国,也知晓了此事,私底下不免也议论纷纷,在各国可谓是闹得沸沸腾腾。
许多人因榜文上的封赏,前来一试。倒也有人想得有些样子,比如将棉花放入衣服的夹层中保暖,可惜的是如此一来,棉花大多会聚拢在一处,十分膈人。
诸萦一直等到人尽皆知时,才准备动手。
一日,照常是城中的小吏携榜文出城,因为能识字者甚少,所以榜文并不仅仅只是张贴便足矣,还需有人高声哗念。
然而,就在刚出城时,小吏及身后的随从,迎面便瞧见一条溪流,一个普通妇人打扮的女子正在浣洗衣物。
这也算城中时常能瞧见的景象,小吏起初并不放在心上,而是随意的瞥了一眼,直接走过。
然而就在小吏走过时,突然脚底打滑,径直朝河里栽下去。正好扯到了河里的衣物,他迷迷糊糊的起身,却觉得手里抓住了什么东西,有些像衣物,入手却厚实柔软。
当小吏从地上起来的时候,生气的将河水吐了出来,气急败坏的骂道,“某今日时运竟如此不济。”
然而那农妇就恍若听不见一般,继续洗她的衣物,弄得小吏不由称奇,询问道“尔怎恍若未闻,是何衣物,竟洗得如此入神”
妇人这才抬起头,笑着回答道“此乃棉布制成之衣,甚暖。”
小吏已经从因为倒霉而郁怒烦闷的心情转为好奇,“棉布又是何物”
妇人仍旧是笑吟吟的,明明年纪很轻,但笑起来的神色,却有些像殿宇之内的神像,笑起来如出一辙的弧度与祥和的神情,“棉布乃是棉所击成。”
“何谓棉”
“尔手中所求,岂不为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