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萤多谢神女恩赐”桓萤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当桓萤再抬起头的时候,唇边漾起笑意,像扑扇着翅膀的蝴蝶,她的眼里满是憧憬的神色,是对崭新的未来的憧憬。
诸萦颔,继续道“既如此,有些事,吾便交由汝去打听。”
桓萤双手抵额,低垂着头,静听诸萦的吩咐。
上继续传来诸萦的声音,“卫国的百姓,平日耕种,大多种些什么,是米,还是粟。所施肥料为何,耕种时用什么器具。赋税几何,可足温饱。
一户人家,常有多少田地”
诸萦想了想,觉得自己说的或许不够精确,寻常记下未免太过麻烦,应当制定个标准,这样即便是观测起来,也能方便直观上不少,所以她略一思索,又道“大抵便是将这些列举下来。
诸如,百姓们常种的是粟,那么有多少田地用于种粟,一亩地大致是多少的收成,而种稻的数量次之,那么有多少田地是被用于种粟,一亩地的收成又是多少,依此类推而录。
至于百姓在田地间,一共有哪些作肥的法子,哪些是最常见的,哪些次之,再次之。
而百姓各有多少田地,亦不必一一收录记载,尔可将田地所有分作数个等次,低于一亩地的人有多少,一亩至五亩有多少,五亩至十亩地又有多少,还有多少是在百亩之上的。”
诸萦越是说,便越觉得这是个大工程,即便桓萤贵为公主,但她又非三头六臂,纵使可以寻人襄助,在交通闭塞的古代,这恐怕也太过复杂,难以完成。
所以诸萦又打了个补丁,“不必一户一户的查探”
诸萦说着就一顿,她是想仔细说,可又觉得这般凭空说,好像不太容易理解。
她把跪坐在地上桓萤叫至案几前,和她面对面,然后又吩咐一旁侍奉的婢女进屋子里拿出布帛并笔墨。
没有让诸萦自己动手研磨,侍奉的婢女十分自觉的在一旁将墨研好。
诸萦将毛笔沾墨,然后在布帛上画起了非常简略的图形,大概就是粗糙版的城池,里头还有些三两笔的小人和房子。诸萦画完之后,又在上头认真的在东西南北中分别画了一个小圈。
对正聚精会神瞧着布帛上图案的桓萤道“一座城池人口众多,想要全部探查清楚是不太可能的,但是你可以按规律只挑选其中几十上百户。
亦或是在城中按照方位分别随机抽样”
正在解释的诸萦一顿,她看着桓萤微微蹙起的眉头,和不解的神色,意识到自己说的好像有些纲了,尤其是有些词汇,对她们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可能过于晦涩。
所以诸萦抿了抿唇,用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来掩饰她的尴尬
“天界之语,与尔等略有出入,故而稍有晦涩,难以听懂,也是常事。若是汝有何处不明,亦可向吾询问。”
桓萤睁着一双明眸望着诸萦,四目相对,就在诸萦准备笑得再深一些,展现出自己的和善时,桓萤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妾愚钝,不知何谓随机抽样,恳请神女赐教。”
于是诸萦便绞尽脑汁,尽量用桓萤可以理解的话,来简单解释了一番。
再漫长的一教一学中,诸萦不但教会了桓萤何谓随机抽样,连同系统抽样、分层抽样,还有条形图、直方图也一并简单的讲了讲。
到了最后,诸萦摇了摇头,颇为感叹的说“汝甚聪慧,他日若是有机会,吾亦有有些算术之法,可一道教了。”
感叹完之后,诸萦最后叮嘱道“吾虽是令汝查此田间杂事,但用意不仅于此,寻常便是派些司农的小吏亦可,何必令汝长途奔波。
所以汝需记得,此行,务必多听多看。拘泥于王宫之内,庭院之中,眼里也只能剩下四四方方的天空。若是真的想要有所见地,在政事上大放光彩,那么仅仅是博览群书,恐怕不够。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待汝归来时,想来与如今,会大不相同。”
桓萤原本虽也是毫无异议,但心中不免疑惑,正如诸萦所言,这般小事,若是派专司农事的小吏,或许比她要做的更快更好,何故要令她去呢
此时听了诸萦的解释,桓萤才知道她这番安排后的苦心。
桓萤不由心悦诚服,神女不愧是神女,所思深远,非她所能及。
既然已经将事情都安排好了,又将法子细细的解释给桓萤听过,诸萦便不再留桓萤在院内。
待桓萤离开之后,诸萦乍然放松坐姿,随意的托着脸,一只手转动着杯子。其实她才不像桓萤想的那么深谋远虑,单纯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所以很多在桓萤眼中可谓是惊世之语的话,在诸萦眼中只是寻常。
而且她交代给桓萤的事情,在她看来,只是另类的游学,是带着任务的游学。人的眼界是有限的,待桓萤真正见识过了卫国各地的民俗人情、风土面貌,视野和心胸才会变得开阔。否则,桓萤永远只能是在深宫挣扎,总是心怀不甘,满身少女愁气和愤懑的卫国庶公主。
任凭她多有聪明才智,也是无用。
诸萦记得,即便是这个时代,应该也有许多的学子,会在各地游学,不单拘泥在某地,乃至某国,而是诸国游历。待学成后,对各诸侯国之况,了然于胸,最后才择一心仪之国,一展抱负。
在诸萦看来,这样的过程,还是很科学,很有道理的。
先前忽悠了一个老道士,现在又费尽心里安排了桓萤,诸萦虽然没有做什么体力活,却觉得自己快要累散架了。
诸萦站起来,绕着院子走了几圈,感觉没了那股子疲倦,却愈无聊了。
看来就算真的能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也未必是快乐的。诸萦觉得她突然能理解,为什么有的小说女主,穿越之后会受不了宅院中的日子,非要私自出府,从而生一系列可歌可泣的故事了。
诸萦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挺早的,她突然意动,不如去王畿寻颉叔和砚他们好了。
有了想法之后,动作总是分外迅,诸萦很快就换好了衣裳,稍微整理了一番,确保没什么问题之后,她就使用技能瞬移到了客舍内。
从她住的屋子里推门而出,本欲看看砚如何了,谁料房门是虚掩着的,诸萦敲了两声无人应答,才推开门细瞧,原来里头并没有人。
也不知晓砚和公孙先生去了何处,不过,屋子里头东西都还在,想来只是暂时出门去了。
他俩不在,留在客舍内也无甚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