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中原人,也是他们所说的南蛮子,她是被从那劫掠来的,
从前有很多像他母亲一样被劫掠来的女人,她们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到故土,
但最终还是在日复一日的折磨里,绝望的死在了这片草原上,
从中原劫掠来的女人,在草原活不了多久,这是草原众所周知的秘密,
但母亲不同,她活了下来,幼时,他不懂为何那些女人,为何很快就如同草原中的花朵一样,慢慢的凋谢了。
所以他好奇的问过母亲,母亲怔愣了很久,望着远方的天空,眼中却空茫一片,过了很久,才缓缓答道,“也许是她们心死了吧”。
他不明白,但他害怕母亲如同那些女人一般,也很快死去,“娘,你不会和她们一样吧,我害怕”,
三四岁的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得孩子,但他已经懂得了害怕,
他记得那日,母亲语气又轻又缓,“怎么会呢,娘有天儿呢”,那时,她的目光慈爱却带着凄凉,
他那时不懂,现在却懂了,因为他有一日突然现,部落里活下来的中原女子,大部分都是有孩子的。
孩子,他突然明白,原来是孩子,原来是他,是他的存在,才让母亲坚持了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他的母亲在所有人的夹缝中,将他养大,
初时还好,纵然部落里对她这样中原的女人,虽然不屑,但也会施舍一点食物,
他虽然是领的孩子,但不受待见的孩子,部落里自然不会在乎,
他幼时,全靠母亲拿着被施舍的食物,长大,
后来,当部落里的人现天灾降临的时候,更是不会再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们逐渐嫌弃他们的存在,不在给予他们,那些珍贵无比的肉食,
为了养活他,母亲每日都会早早的出去,找野菜,去花费大力气,找所有能吃的东西,
当有一日,母亲回来没有现他,最后在一处围满人的篝火,现被藏起来小小的他时,
母亲慌了,趁所有人没有注意,她偷偷的把他救了回去,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只留他一个人在家,
到哪里都要带着他,他睡梦中曾经听到母亲和其他人争吵,“天儿他不是普通人的孩子,他是领之子,若是你们胆敢对他动手,
我就算是拼了命,也不会放过你们,领也不会”。
他从睡梦中惊醒,透过缝隙,看到了母亲和她身前站着的几个男人,
男人眼睛泛着红光,狰狞的笑着,面对着胆战心惊的母亲,犹豫了一下,
眼睛直直的向他望来,“还有别的小羊羔,这只到底是领的孩子,怕就怕领什么时候想起来,要不,算了吧”,
男人最后盯了他一眼,这才恨恨的离开,直到他们离开了很久,母亲在直直的瘫落地上,身体不停的抖,很久都没有起来,
他小跑过去,抱住母亲,母亲浑身抖,身上冰冷无比,狠狠抱住他,嘴里嘟囔着,“天儿莫怕,有娘在,有娘在”。
“娘”,他什么都不明白,自动忽略了,那在篝火之中泛着的诡异肉香,和那些围着篝火,红了眼睛的人。
似乎上天也不想他无缘无故的消失,那些红了眼睛的人,一个个病倒了,很快就全部消失在了部落里。
后来,母亲时时刻刻带着他,再也未曾让他离开他的视线,等他长大了,母亲才放心他自己出去寻找能吃的东西。
“娘,我听说,那男人打听中原的城池”,少年小声说道。
女人身子一僵,洗碗的手停了下来,猛地转过头来,
“他,他,城里面不是空了么”,女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儿子。
“娘,我听他们讲,城里面又有人了”,少年轻声说道。
“有人了,有人了,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女人似哭似笑,神情疯癫了一般。
少年担心的拉住母亲的手,“娘”?
女人回过神来,忙说道,“娘没事,娘只是想起了从前”,她遥远的从前,
虽然同样吃不饱,穿不暖,但没有人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也不会被人如同畜牲一般,呼来喝去。
日子虽苦,但,但她还有爹娘,有哥哥,若不是,若不是她偷偷跑出来,就不会被匈奴人劫掠到这个地方来,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若非,若非有天儿在,她早就坚持不下去了啊,她日日望着远方的城池,期盼着,期盼着,有朝一日,可以回到那里,
可以再见爹娘一面,但她知道那都是奢望,可望不可及的奢望。
“天儿,你要记得,你要记得”,女人神经质的说道。
少年忙安慰母亲,“娘,我都记得,门前种着两棵枣树,院里还有一棵,舅舅姓于,脸上有一道疤”,少年赶紧说道。
“好,好,要记得,一定要记得”,她离开不了了,但天儿可以,她要把孩子送回去,
他决不能成为草原人,他是她的孩子,他是中原人的孩子,决不能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