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双手捧着水杯,低下头像小猫慢慢啜饮,不时地抬眼看他相视而笑。
“大人不困了是吧。”吉祥抿唇看向桌上那封血书,“我方才查验过,凶器上的可疑指纹与血书留下的指纹相符,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从他在信中对大人的威胁来看,八成就是杀害季思思的凶手阿丹。”
“我想起在爆炸生之前,听到府衙院外怪异的声响,所以我得立刻回到现场,也许能找到凶手留下的脚印。”
“不急,你先来看看这个。”吉祥想到的可疑线索,裴砚舟早已安排妥当,“府衙周围的街巷已被封锁,罗志远带领手下正在排查,现场脚印都被保护起来了。”
吉祥坐回他身边,裴砚舟拿起桌上的焦黑碎片,手边还有个青色陶罐,罐子表面遍布铁刃,像个拳头大的刺儿球。
从天而降的恐怖画面在记忆里复苏,吉祥眼瞳微缩:“没错,就是这玩意炸死了赵府尹。”
裴砚舟翻转陶罐露出里面的空心:“莫怕,此乃装填火药之前的蒺藜火球,昨日凶犯正是用这种火器轰炸府衙。”
“蒺藜火球?它爆炸的威力太可怕了!”吉祥忍不住摸了下铁刺,“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裴砚舟耐心解释:“你看,火球陶壁烧制到薄如纸片,极易被摔碎散播火种。为了增强杀伤力,外壳密布的铁刃形似蒺藜,因此命名为蒺藜火球。”
他拿起一根两尺长的麻线,“罐中火药若与麻线相连,凶手点燃线绳另一端就能引爆火球,砸碎炸裂后铁刃飞射,击穿肉身非死即伤。”
吉祥不解:“杀伤力如此惊人的火器,难道不应该保存在军营吗?坊间百姓怎么可能轻易弄到手呢?”
“普通百姓当然接触不到火器,除非是燕南作坊的工匠,或者他本身就是军营中人。”
裴砚舟随即排除了后者,“看管火器的兵卒不得随意离开营房,就算是燕南作坊的工匠,他们制作的每件火器,都是严格记录在案的。”
“一个萝卜一个坑,这回他可跑不了了。”吉祥看到抓获凶手的希望,心头稍松,“燕南作坊是什么地方,听起来很寻常还能打造火器?”
裴砚舟摇头笑道:“燕安城里遍地都是作坊,唯有这处作坊最为神秘,堪称大梁的兵器库。寻常人莫说是擅自闯入,恐怕就连地方都找不到。”
吉祥的好奇心都被他勾起来了:“那我们要去燕南作坊查案,总不能被人拦下来吧?”
裴砚舟收起那封血书:“我还在等罗志远回话,拿到刑部公函我们才能过去。”
吉祥替他鸣不平,但也没有多言。
京城里最不缺高品大员,论品级都能压裴砚舟一头,比本事却要输他一截。
世间何来公道,做人贵在看得开呀,她眼下只盼着抓住凶手,找到许婉柔带回渭水,天高皇帝远,逍遥享快活。
稍事休整,他们回到府衙查看现场。
燕安府衙位于人来人往的街市,昨日案时是午后,周围不仅有来往路人,还有送货的驴车和载客的马车。
大街小巷留下数不清的脚印,以及车轱辘的蜿蜒印记。
吉祥赶来的时候,罗志远正带手下排查。
脚印瘦小者应是妇人孩童,脚印虚浮或是年迈老人,还有那些走路内八或外八的,都被刑部吏员仔细记下来。
“大人,他们都找偏了。”吉祥指着路边那棵老槐树,在裴砚舟身边小声说道,“我记得爆炸前的怪异声响,就是从那儿出来的。”
吉祥跟他形容那种噼啪的声音,裴砚舟稍作思忖:“那应该是凶犯引燃火球麻线的声响。”
“当时,我就站在这里。”吉祥走到府衙门口看着眼前的残垣断壁,回想赵府尹步入府衙那一幕。
她右耳根微微颤动,忍住耳膜尚未愈合的痛楚,准确估算出声音的来源,转身直奔那棵老槐树,一步两步……走向槐树后方的窄巷附近。
裴砚舟随她而来,吉祥停在那个位置,面向府衙比划扬手抛掷火球的动作。
“这里距离府衙约有两丈远,以成年男子的臂力方能抛出火球击中赵府尹,或是像我这样力气大的女子。”
但力气能跟她相比的女子,全京城屈指可数。
裴砚舟看吉祥比划的动作,低头在地上四处寻找:“凶手投掷蒺藜火球,应该是一只脚往前使力,后脚留下的脚印略浅……”
话音未落,他在吉祥脚边找到了相符的脚印,“就是这里。”
裴砚舟蹲下来以手衡量脚印之间的跨度,“从他前脚脚跟至后脚脚尖,间距约为一尺七寸,由此可见,凶手身高不低于五尺五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