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舟仔细翻看每一页记录:“失踪案件,有些是意外身亡暂未现,有些是被贼人拐卖失去联络。特别是涉世未深的女子和孩童,容易轻信他人遭受迫害。”
吉祥不敢深想:“贼人拐走她们卖进窑子,还是卖给鳏夫做媳妇,或者……”
“都有可能。”现实残酷,裴砚舟不想在她面前掩饰罪恶。
“改过自新,不过是善人对恶人不切实际的期许。这个世道从来都不美好,莫被眼前的繁华蒙骗,每个人都应该努力护住自己。”
他没忍心说出血淋淋的事实,一旦上了失踪名册,绝大多数都不能再与家人重聚。
吉祥心里沉甸甸的,她知道裴砚舟说得没错。
已经生的悲剧不可更改,家人痛苦愤怒都无济于事。即使抓住凶手以命偿命,也不过是聊以慰藉,何况还有多年未破的悬案。
但正因有裴砚舟这样的清官,才让世人看到善恶有报的希望。
书房里回荡着翻阅纸张的沙沙声,包括魏平等办案吏员,众人心里都有种默契,早日抓获凶手为死者讨回公道。
吉祥现失踪地点多是人群密集的地方,像庙会集市,风景胜地,车船码头,喧闹之间转个身就不见人了。
还有在家门口买菜,在河边洗衣裳的,跟贼人搭句话就被拐走了。
防不胜防,抓住恶贼都该千刀万剐。
吉祥看着看着,揪出一个不常见的案例。
“大人,你看这件案子。报案者是明德学堂,十日前报案有女学子失踪,三日后又去销案说是误报。”
“奇怪,一个大活人消失三天又出现了?还是她不想读书逃到家里被爹娘送回去的?”
裴砚舟手指停在这一页好久没翻过,他也在琢磨同样的疑点,沉吟片刻才道。
“明德学堂是皇后创办的女子书院,本官若没记错,目前是由太子妃协理。”
魏平随即附和:“皇后最近几年凤体欠安,自从太子妃入主东宫,皇后就将明德学堂交给她打理了。”
太子一家子怎么都跟书院过不去?
吉祥想想就懂了,像她没事捧本书装用功,权贵钱多捐个书院装学问人。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皇后这是把好名声让给儿媳妇。皇帝老爷推崇以儒治国,皇后投其所好,太子两公婆也是沽名钓誉之徒。”
这话说的魏平都无法反驳。
裴砚舟继续为吉祥解疑:“明德学堂起初为世家贵女开办,从讲学夫子到教习管事都是女官。后来开始栽培资质聪慧的民女,多数是从慈济堂收养来的伴读。”
他指着案卷上的女子姓名,“失踪者慈小茜,看这姓氏应是衙署救济的弃婴,无家可寻被慈济堂抚养长大。当然具体身份还需查证,她也未必就是石碑女尸。”
吉祥听出话外弦音:“如果失踪者是明德学堂收养来的孤女,她逃学回家的假设则不成立,平白无故消失三天就很可疑了。”
“明德学堂是否误报失踪,查到慈小茜的下落便可知晓。”裴砚舟吩咐魏平去一趟学堂,将其他失踪案子分给吏员们调查。
咚咚,宋主簿敲开门捧着一幅画像进来。
“裴大人,属下尽力还原了死者生前样貌,无奈老眼昏花看不清几分像,还请您指教一二。”
宋主簿小心地展开画像,谦虚说道,“正巧魏大人和小祥子都在,你们也来提点建议。”
魏平睁圆眼睛帮忙把关,吉祥凑上前一看,佩服得拱手称赞:“神笔在世啊,死者要是还活着,她指定长这副模样。”
画上女子清丽动人,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就是聪明相,脸颊饱满,唇边微扬,仿佛能听见她的欢声笑语。
“我就说她是个年轻小姑娘,长得好看,还会读书……”吉祥喉咙酸涩心头堵,时光若能倒流,一定要从贼人手里将她救走。
魏平惋惜叹气:“我也觉得她就是长这样。”
“像她就行。”宋主簿也不指望被夸赞了,扭头看向面无表情的裴砚舟,“那属下多临摹几幅画像,分给大伙儿拿去寻尸源吧?”
裴砚舟平静点头:“辛苦宋主簿。”
有了死者画像,那百余份案卷追查起来不再是大海捞针,快的话两三日就能查出结果。
吉祥也领了份差事,帮宋主簿描摹画像。
别看她刚当差那会儿写字像狗爬,最近在裴砚舟的指点下大有长进,落笔初具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