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舟身披晨晖阔步前行,绛紫色官袍衬得玉面瓷白,浓眉深目,仙姿俊朗如天庭神只。
金銮殿里霎时静默,只听他从容脚步声。
讨伐吉祥的群臣愣怔失语,司南絮一时也忘了如何应对。
几息之间,裴砚舟衣袂生风步入大殿,他面无表情从吉祥身边走过,眼帘微垂瞥她一眼。
小狮子那身吏服微潮脏污,贴伏着冰冷石化的双腿,曼妙身形几近僵硬。
夜露寒霜打湿她鬓,眉梢眼尾凝上一颗颗水珠,在睫羽扑闪间晶莹欲坠。
她脸色苍白如纸,看到他瞬间红了眼,眼角滑落的那滴泪满是委屈。
裴砚舟目光幽沉停下脚步,清冷得像雪山苍柏。
吉祥心跳快得要涨出来,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见他平静移开视线,躬身拜见皇帝。
“永安侯世子宋明焱遇害一案,微臣已连夜查明死因,恳请皇上恩准微臣禀奏案情。”
裴砚舟惯来沉静漠然,冷淡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他此刻与她近在咫尺,却让人感觉遥不可及。
吉祥心底的期盼被失落淹没,她身上好冷好疼,没有灵气滋养她会死去。
他明明都知道,为什么不来抱抱她?
群臣从震惊中回过神,妖女杀人被抓现行,裴砚舟还敢来救她,这感情着实不一般啊。
原本不信裴砚舟豢养女吏取乐的同僚,现在也都深信不疑了。
“众目睽睽之下,魅妖当街作法杀害宋世子,罪证确凿还用得着你去查!”乔睿行话刚出口,罗志远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恼恨怒指那对老相好。
“裴砚舟,你公私不分被妖女蛊惑,如今闹出人命,你还要袒护她到何时!”
郭巍想趁乱踩几脚来着,但以他对裴砚舟的了解,这小子从不打无把握之仗。朝堂上不容儿戏,万一真被他找到翻案的证据,现在跳出来岂不是自取其辱?
德兴帝怀里拥着宋贵妃,美人哭得梨花带雨让他心疼,想起被妖女冒犯就来气。
但见裴砚舟成竹在胸,对吉祥也没有流露出偏爱,不像是被美色蛊惑的样子。
“皇上,微臣先将妖女押回钦天监,以免她作恶伤人。”司南絮看出皇帝在犹豫,唯恐吉祥向裴砚舟求救,袖风鼓荡想把她击晕。
“司监正!皇上金口未开,何时轮到你来插嘴!”裴砚舟凛冽回眸,冷厉目光似凝出实质寒刃,戳穿司南絮暗不见光的阴思。
他身形骤颤,像被挑断手筋猛地缩回右臂,仍难平息心胆俱裂的震撼。
怎么可能!病秧子死里逃生改变了命数,未曾修行竟能抵御他的道法?太不可思议了,这就是玉髓的神奇力量!
裴砚舟侧身以袖遮掩手掌,不着痕迹地握住吉祥肩头,催动心脏深处跳动的玉髓,灵气源源不绝渗入她体内。
久违的暖意笼罩着她,驱散了骨子里的寒冷。爬上脖颈的青灰石纹慢慢消失,整个人像泡在温泉池里,僵硬手脚重新灵活起来。
身子不痛了,脑子也好使了。
笨啊,有什么好难过的?
裴砚舟要是怀疑她,犯得着连夜查案闹上朝堂?他需要时间证明她的清白,为了公义连皇帝都不怕!
他是个有良心的好官呢。
吉祥冰封的心房被暖流融化,脸色红润,额前鬓边的冷汗正在褪去,她欣喜地睁开莹亮杏眸,瞳仁清明如初。
小狮子之前脆弱得像残雾,风一吹都怕消失无踪,还好,她又恢复了活力。
裴砚舟看在眼里,竭力克制拥她入怀的冲动。
他指腹飞快逝去她眼角泪痕,掌心轻轻摩挲过柔润雪颊,面不改色地悄然收回手。
“小祥子是此案重要人证,本官即刻审问她!”裴砚舟貌若疏离看她一眼,神情犀利与司南絮对视。
“谋害宋明焱的凶手另有其人,死因也并非妖法邪术,本官将当朝回禀皇上。”
这话换个人说谁也不信,可他是裴砚舟啊,再离奇的案子都能查个水落石出。
群臣迟疑着不敢随便站队,郭巍那老狐狸闷声不吭,司南絮和乔睿行势单力薄,罗志远眼巴巴盼望皇帝定夺。
后宫不得干政,但事关娘家的尊严,宋贵妃又气又急哭得更凶了。
德兴帝不信吉祥,也不想做个糊涂皇帝。
魅妖之说细思极恐,宋明焱死得不明不白,他必须给永安侯府交代,亦不能让枕边人寒心。
群臣本就质疑裴砚舟与女吏苟且,司南絮也声称感应到妖气。这桩案子若不能服众,往严重了说将动摇江山社稷。
然而,裴砚舟从未让他失望。
他倒要看看,一力扶持的栋梁之材还有多少真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