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见弋靠在椅背,滑动鼠标,一目十行地检查刚完成的报告,“我说忙的话你就能放过我了?”
江深笑了声,“当然不能。”
周见弋:“那不就得了。”
江深是周见弋在警校的同门师兄,大一入学那年,江深刚升大三,是他们班班助,因为同是江市人,又师承同一个指导老师,关系比其他人都近些,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不搞那些虚头八脑的东西。
毕业后江深去了分局的刑侦支队,摸爬滚打几年,已经混上了副队长。
确定没有遗漏和错别字,周见弋把结案报告保存至u盘,敲敲桌子,递给一旁正在奋笔疾书的实习生,“帮我打印一下。”
然后对电话里人说:“说吧,时间地点,我过去。”
江深:“半个小时后,老地方见。”
周见弋关了电脑,拎起外套往外走,“好。”
公安大学的刑侦专业那年在全国的招生数量很少,顺利录取已经不容易,能被刑侦专家收作关门弟子的更是凤毛麟角。
周见弋无疑是当年警校那批学生里专业素质最出色的,头脑冷静,思路清晰,刚实习不久就帮队里破获了一起重大案件。
这也是为什么毕业后大部分同学都去了分局或者回老家,而他能被领导看中直接进市局总队的原因。
这些年,恩师在学校开讲座,最常挂在嘴边的得意门生就是他,公安大学侦查系无人不知周见弋这个名字,其他师兄弟在遇到棘手的案件时,也会发份材料给周见弋,听听他的想法。
周见弋赶到两人经常见面的酒吧时,江深也才刚坐定。
吧台幽暗的光线由上而下笼罩在他身上,高大的身影难掩疲倦,眼窝深陷,下巴胡茬青了一圈,肉眼可见地憔悴。
周见弋坐到他身边,没心没肺地往人心窝子里戳,“奔三的人了,熬夜别太猛。”
江深正在发消息和同事交代工作,闻言把手机一收,疲惫地揉揉眉心,“有什么办法,案子来了,不熬不行。”
他拿起吧台上的酒水单,侧头看周见弋,“还喝一样的?”
周见弋点点头,抬手叫来服务生,比了个手势,还未等他开口,服务生就抢话道:“又是两杯柠檬水?”
两个大男人每次来酒吧就点柠檬水,服务生都认识他俩了,悻悻端上两杯提前冰镇的柠檬水就去忙其他。
这是一家静吧,刚开门做生意,店内顾客零星,嗓音沙哑的驻唱哼着慵懒的曲调,歌声的掩盖下是人们松散的耳语。
“说吧,被什么案子难住了?”
周见弋身高腿长,坐在高脚椅上两只脚依然松松垮垮搭在地面,低头幽幽搅动着吸管,也没喝。
江深递给他一个档案袋,“你看看这个。”
“一周前,我们同事接到报案,在辖区靠近省界的一条盘山公路附近发现一具男尸。报案人是附近的村民,说是他家狗走丢了就出门寻找,那阵子一直下雪,村里几乎没人出门,他根据脚印找到了公路下的密林,看见他家狗正在雪堆里拼命刨坑,他觉得奇怪就过去看了下,发现是个人。”
周见弋打开档案袋,拿出死者的资料扫了眼,“郑致恩,闻鼎科技市场部总监?”
江深听他语气,问:“你认识?”
周见弋摇头,“不认识,但我有朋友以前在这家公司工作过。”
那次在小区门口,郑致恩送温听晨回家,他站得远,只看见车里一个男人大致的轮廓,没看清脸,后来也没听温听晨提过。
“哦。”江深继续说:“他是这家公司的高管,春节前一天,他妻子曾到东城区派出所报案,说他丈夫失踪了。其实那时人已经不见很久,夫妻两人感情一直不好,女方怀疑他在外面养女人,跨年那天夜里夫妻俩大吵了一架,郑致恩负气之下摔门离开,然后再也没回来。
因为之前也有类似的情况,他吵完架就不回家,所以他老婆没放在心上,以为他和哪个女人在外面鬼混。直到快过年,还是找不到他人,他妻子才觉得不对,去派出所报了警,然后没过多久就在郊外发现了他的尸体。”
周见弋点点头,翻到下一页,是现场尸体的照片,“法医怎么说?”
“尸体发现的地点,地势高,曲折蜿蜒,下面是茂密树林。根据现场勘察出的痕迹,可以确定尸体是被人从公路上抛下去的。那边人迹稀少,年前又一直下雪,所以很久没有人发现。法医做了尸检,根据尸体腐败程度推断他大概已经死亡5到7天。”
周见弋:“这么久?”
“但这个时间其实存在差异,因为山里天气冷,尸体一直被积雪覆盖,同时也不排除提前被冷藏过的可能。”
周见弋:“嗯,这个我知道。死亡原因呢?”
江深:“机械性窒息。我们在他脖颈处发现一道前位缢型索沟,活套,绕颈形成闭环,颈部残存皮肤皮革样化,沟间皮肤有出血点,颈浅、深淋巴结出血,舌骨大角骨折出血,这些都是生前缢索压迫形成的。”
周见弋:“自缢?”
“不,应该说是在受害人没有反抗能力的情况下被他人缢死。”江深摇头,指着尸检报告的某处说,“死者身上有多处刺创伤,深,但不致命,从伤口来看应该就是一把普通的匕首。而且法医在他身上发现了多处针眼,体内也有药剂残留,羟基丁酸,羟丁酸钠,维库溴铵等。”
周见弋皱眉,“都是麻醉药。”
江深点头,“国家管控二类精神药物,一般人弄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