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皇子,虽为大炎皇亲贵公,却在懵懂无知之时,便被送往南楚为质。既是为质,想来日子凄苦也是理所当然。
“看来,四皇子是执意不肯与我们,一较高下喽?”褚炫调转弓箭,朝向不远处立着的三根旗杆。
“咻”的一声,褚炫射出一支箭,那箭稳稳地插入箭靶。
“世子好身手。”朱玉浓开口,还未来得及夸别的话,便被朱旗的眼神给瞪回去。
“世子箭术了得,我自愧不如,甘拜下风。”褚煜在南楚为质多年,最懂得示弱和低头的好处。
“还未比试便先认输,实非我大炎之风。”褚炫轻轻地绷着弓弦,掀起眼尾看着褚煜,“看来传闻非虚呀,四皇子竟无一处有我大炎男儿之血性刚劲。”
嘶,褚炫的话一脱口,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也包括褚炽。
褚煜隐藏在披风之下的双拳,攥得紧,快要将自己的皮肉掐破。他暗暗的咬住牙槽,面上却依旧淡然持重。
“世子不也说了,我有一半南楚血脉。”褚煜极力克制自己,淡淡回应道。
这场戏,真是越来越好看了。不远处的褚炽,停驻脚步,隔岸观火。
“若世子非要比试一场,由胡葭代夫君应战,如何?”胡葭依旧蒙着面纱,朝着褚煜款款而来。
胡葭站定在褚煜跟前,仰着头,她深棕色的眼瞳清亮,带着丝丝锐利。
褚煜细细地打量着即将与自己成婚的胡葭,她的眉毛浓密,快要
飞入鬓角。眼睛不似寻常女子的杏圆,而是狭长又飞扬。
月白的面纱,薄薄的,褚煜能透过它看到胡葭有些微厚的唇瓣,似红丹。
“四皇子果真,要妇人出手?堂堂七尺男儿,啧啧啧,竟依附于女子羽下?”褚炫的眼尾扫过胡葭,又滑向褚煜,煞星丑妇配孱弱质子,真是天作之合。
未等褚煜开口,胡葭便慢慢取下面纱,脸颊的烧伤早已愈合,但那斑驳的痕迹初看像老树皴裂的树皮,又似黑蛇褪去的蛇蜕。
“夫妻之间本就应当相互扶持、休戚与共,何来依附一说?”胡葭的话好似有意无意在提点着,安宁王世子因胡葭被烧毁面容而退婚一事。
褚煜看着胡葭的脸庞,心中一紧,嘴唇也轻轻抽了抽,他缓缓拾起指尖,想要抚上她的伤痕。
“况且陛下御赐的婚书已诏告天下,今日我替夫君出战,于情于理皆能服众。”胡葭的乌发中,插着玳瑁镶金的双钗,代表着她已有婚约在身。
褚炫微微拧拧眉,呵,她实乃大炎怪异女子。但凡常人,面容被毁又被退婚,早就羞得投湖或悬梁了结自身。
可胡葭,竟然没脸没皮地活着不说,还迅速找到新靠山,真是恬不知耻。
“不过三皇子,胡葭有一条件,若是我赢得了这场比试,三皇子和世子须得赠我样物件。”胡葭眼眸微转,说道。
“哦?比试有输有赢,有赌注当然最好。”褚炜爽快极了,
“就当兄长送四弟与弟妹新婚的贺礼。不知弟妹想要什么,珊瑚、白玉抑或田产、地契?”
胡葭扬唇,“我母亲年轻时,曾锻造过一副铜簪,分为三支。彼时,安宁王妃、贤妃与我母亲各留一支,以证金兰之情。”
褚炫拨弄着弓弦,他想起来母亲确实有一支铜簪,大行前还叮嘱过他:此簪只能交到常家人手中。
褚炜想了想,他根本不知自己母妃有哪些头面首饰。
“母亲临行前,特意叮嘱:想要三支铜簪合而为一,埋于她的坟头。”胡葭垂着眼睑,泫然欲泣。
“弟妹勿要伤心,待回宫后,我便朝母妃讨要。”褚炜赶紧应承下来。
“哼。”褚炫冷一声,“输赢未定,你想要的未必拿得到。”
“世子既言如此,那便是答应我这条件。”胡葭抬起眼皮,紧逼褚炫表态。
母亲的遗愿就是交给常家人,既然胡葭要比试一翻,那玩一场又如何?
“一言为定。”褚炫说道。
“春桃。”胡葭唤道,她没回头,只是将面纱、耳坠及配饰摘下。
春桃赶紧接过,退到一旁。
“三皇子,世子,请!”胡葭拿起内侍递上的箭囊和弓,作请势。
“弟妹真乃女中豪杰,只不过兄长箭技拙劣,还望弟妹不吝赐教。”褚炜学着武将,抱拳行礼说道。
接着,三人分别站定位置,褚炜居中,胡葭与褚炫分立两侧。
褚炽抬脚,往前走了走,内侍便抬了把木椅置于身
后,宫人又添上小小的圆桌案,置上茶壶茶杯。
“那便以五箭为准,如何?”褚炜看了眼胡葭,又慢悠悠道,“世子以为呢?”
“规矩但凭三皇子定夺。”褚炫冷声,不屑地瞥了眼胡葭。
山风袭来,她的发梢被拂起,仿佛悬崖峭壁的石刻,活过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