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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姐妹们的约定（第1页）

四个女孩子之中，郑苓是最小的，如今过了生辰也要满十一岁了，另外三个等到来年开春就要陆续十二岁了，也难怪周宜容聊起这个话题。

若在寻常人家，女孩儿的终身大事一般是在及笄前的一年，也就是十四岁左右家里长辈开始操持考虑。即使看起来已经提前一年做打算，但是期间要托媒人打听对方的长相、人品、才学、家境，男女双方要彼此相看，还要走完六礼，万一中间发生点什么变故，比如某一方身体原因，或是某一方家里突然不同意，男方或女方想要毁约弃了这门亲事，即使说开了好聚好散，一应手续流程下次还得从头再来一遍。

除非有什么原因特别着急嫁女娶媳的人家，这种情况下不挑剔什么，只想着尽快下定成亲，定亲成婚流程一次性结束。一般的人家对于终身大事，还是十分慎重的，要为儿女好好挑拣一番，因此中间也难免定过几次人选，不是自己看不上对方，就是对方看不上自己，反反复复，最终才敲定下来。即使这样，还是有不少女孩儿，因为在成亲前没有好好了解未来夫家的情况，嫁过去后日子各种不如意，种种心酸不平唯有自知。

而像郑家、宋家、周家等在地方上有头有脸，自恃身份的人家，对待儿女亲事就更慎重了。为了给家里的女孩儿选个如意夫婿，一般都是早早开始托人了解，有中意的人选以后两家相看，都生怕自己准备晚了只能捡别人家女孩儿挑剩下的。

因此，到了如今十二岁左右的年纪，也难怪周家人要开始考虑周宜容的亲事了。周家因为在京城有门旁支族亲的缘故，近些年也不是没动过迁去应天府发展的念头，只是一大家子要远迁谈何容易。不过周宜容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若是将来能选个京城的贵婿嫁去应天府，将来周家人也算是在天子脚下有个倚仗，不算独木难支了。

“我家中的哥哥们，一个个都昏了头，只想着拜托姑祖母把我嫁到京城，留在应天府。”周宜容肤色白皙，脸颊圆润，五官小巧，长相柔美，即使蹙眉撇嘴的神态，做来也有种娇憨之感，“也不想想，天子脚下遍地权贵，想要攀附权势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在贵人心里，我们这种出身偏远的乡野丫头，人家怎么可能拿正眼瞧？姑祖母跟堂哥说话时，我在一旁偷听到了，京城里有权有势的人家，莫说嫡子长孙娶正妻，便是庶出子弟续弦都讲究个门当户对。除非男方人材长相特别不堪的，才会不讲究门第——什么跛脚啦、眼疾啦、脸上长了碗大一个胎记的啦……”

“啊？这么吓人——”另外三个小姑娘听得一惊，“这样的男子怎么能要，不行不行！”

“何止！姑祖母说还有家什么侯府的公子幼时惊厥导致结巴，后来长大成人了也一直说话不利索，索性不开口了，成日闷在家里从不敢出门参加聚会，除了家里人没旁人见过他，如今长成满脸麻子还是五官端正，外人一概不知……就这样的，我哥哥还说不算什么大问题，要姑祖母多帮我留心问问人家有没有意思呢……”周宜容想想都恼火，忍不住多吐槽了几句。

“我爹娘不让我远嫁，说以后也要留在他们身边。”赵欢揉搓掌中的手帕。

宋苏岚摸着下巴：“我爹好像也提过我的亲事什么时候定……只说过，往后不论是给我哥哥娶妻，还是给我选夫婿，都要他老人家亲自考校学问，没有才学的是万万不能进我家门的……噗——”说着，自己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我爹做了一辈子夫子，习惯了。也不知道往后哪家小姐遭了难，要嫁给我二哥还得先过我爹这一关？”

“说这些，定亲也还早呀。”郑苓握紧周宜容的手，撒娇，“宜容，你哥哥怎么想的不重要，只要你爹娘不同意把女儿嫁到京城就行。你可一定不能松口呀，万一真走了，咱们以后还怎么一起玩呀？”

周宜容不禁笑了，“你呀，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心里就记挂着玩。”她伸手刮了刮郑苓的鼻尖，语气笃定，“放心吧，我才不会走呢。”

“咱们在外面好一会儿了，走吧，进去找荷姐姐玩去……”四人说完闲话，携手进了屋。

西山居内，郑荃正拉着李墨荷品尝葡萄酒，玫红色的琼浆在琉璃杯中摇晃，然后尽数进了李墨荷口中。郑荃十分稀奇地盯着她，“小荷花，你从前喝过酒吗？酒量这么好？半瓶葡萄酒下肚，脸上竟然一点儿也没变化。”

李墨荷笑笑，心想你这个葡萄酒是天然酿制的，度数才多点，能跟现代工艺相比吗？她虽然不爱喝酒，但是从前白的也能坚持一小杯不倒呢，这点葡萄酒喝起来与果汁饮料也差不离。

喝酒的过程中，郑荃一直絮絮地在跟李墨荷讲话，兴许是挺久没见到朋友，看得出郑荃今日挺兴奋的，一直在努力找话题不让气氛冷下来，只是方才他提到柳林镇死去佃户的事情，仿佛一根小刺扎在李墨荷心里，不是那种非常剧烈的刺痛，但是只要轻轻拨动一下还是会阵阵刺痛，令她心里十分不自在，令她不得不提醒自己，尽管看起来她已经习惯了古代的生活，并且结交了郑家兄妹、宗明犀等一众朋友，但是他们在本质上还是不同的。

也许在他们心中，人生来就是有高低贵贱的，每条性命生下来就被标好了价格，可以被买卖交易。虽然偶有意外，一缕现代灵魂借了李墨荷这个普通农女的身体，因为几分特别，有幸得了少爷小姐们的青眼，被他们平等相待。但是，那些无奈卖身为奴的劳苦大众，还是些低贱不值得在乎的存在……不，兴许宗明犀除外——毕竟他治病救人时不在乎贫富贵贱，但是假如有一天他背靠神医谷，也成了高高在上只给王公贵族治病的御医，到时候还会像对李老爹那样，不求回报地帮贫民百姓治病吗？

兴许是佳酿迷乱了李墨荷的神思，兴许是林思谌的咄咄相逼让李墨荷神经紧绷，这一晚，尽管她面上也同众人正常地说笑，但是心中却有一种渐渐滋长的焦虑——为了在这封建王朝平等自在地生活，不成为被压迫者，难道唯一的出路只能是自己也成为压迫者的一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