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含糊地开口道:“小人姓杜名槐,原是做海运生意的,五年前,出海遇了贼,险些遭难,是楚家前任大管家孙成
文出手相救,才捡回一命,此后……小人便跟着孙成文做事,前些日子孙成文来找小的,说秦家有个庶女妄图攀附六公子,欠些教训……”
“一派胡言!”楚太后掌心拍在案几上,震断了杜槐的话,旋即,指着杜槐厉声道:“孙家乃是楚国公府世仆,哪轮得到你攀咬,欺君诬陷皆是重罪,章川,给哀家将此人拖下去,拔了他的舌头。”
楚太后目光狠辣,指尖因怒气微微发颤。章公公看的心惊,太后这些年修身养性,已是少有这样怒发穿冠的时候了。
章川正要动手,耳畔忽闻一声骨节上传来的脆响,众人屏息之际,萧聿已将侍卫身侧的短刀拔了出来,寒光一瞬,杜槐喉间喷出了一口鲜血。
一块活肉就这样掉在了地上。
萧聿持刀回身,慢声道:“这歹人胡言乱语,惹母后盛怒,死罪难逃,截舌之刑,朕亲自来。”
太后身姿一晃,险些站不住了。
萧聿的语气依旧算得上恭敬,眼中也并无杀意,可刀刃上的血迹似乎是在告诉她,他再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仰仗她庇佑才能活下去的三皇子。
帝王宝座,本就是白骨堆出来的。
他的手,断过人的前程,也折过人的性命。
动他的人,他不会忍。
萧聿手腕一松,短刀应声坠地。他乜了一眼秦婈道:“怎么还在这跪着,起来。”
四周死寂一般,无人敢抬眼,也无人敢呼吸,他伸手就将秦婈拉起
来了。
她虽然能走,可双膝却好似碎了一般,每动一下,都是锥心之痛。
慈宁宫这场大戏,以楚太后犯头疾而落幕。
秦婈虽然能走,可双膝却好似碎了一般,每走一步,都是锥心之痛,刚出慈宁宫,便撞见李苑迎面走来。她依旧是那副样子,眸含秋波,柔情似水。
李苑屈膝福礼,柔声道:“臣妾见过陛下。”
秦婈理应跟着屈膝,可还没蹲下去,双腿一颤,失重一般地朝地上栽去。
萧聿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这一低头,萧聿便瞧见了她额上和裙下的血迹,他不用想也知道,她在太后那儿受了闷刑。
萧聿深经沙场,是真正见过寒月照白骨的皇帝,他身上的杀伐之气从未消失过,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身份的转变,变成了捭阖纵横的手腕,渐渐藏于怀柔天下的风度中。
可这一刻,秦婈还是看见了他眼中的杀意。
“还伤哪了?”
秦婈轻声道:“只有膝盖,没了。”
萧聿垂眸掩下怒火,对盛公公道:“唤太医。”
随后就将秦婈打横抱起来了。
秦婈双脚离地,瞳孔布满惊慌,她着急道:“陛下这是做甚,快放臣妾下来。”
他不仅没放,还走得更快,秦婈攥着他金丝盘绕的衣襟,低声道:“陛下,这不合规矩。”
萧聿颔首看她,冷眸中溢满了怒,“朕要什么规矩!”
秦婈没法答这话,只能乖顺地伏在他肩膀上,可视线一转,又刚好同李
苑等人隔空对上,周遭意味深长的目光令她心里一沉。
在宫中受宠乃是大忌,更何况是今日这般,秦婈硬着头皮,又提醒了一句:“身后还有人看着……”
“那就让她看着。”
萧聿刚将她送回景仁宫,就被公务绊住了脚,户部侍郎拿着账来算钱了。
与此同时,太医小心翼翼道:“贵主伤势不重,却也伤了骨头,需要多静养些时日才能好。”
听完这话,萧聿的脸色瞬间就沉下来了。
回养心殿的路上,盛公公忍不住摇头,户部那不长眼的侍郎,出门不看黄历,今日是捞不着好果子吃了。
到了晚上,秦婈的小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膝盖往下皆是青紫,周围都是血痂,宁太医开了一副外用的药,刚敷上还清清凉凉的,哪知才过了半天儿,清凉感就变成了一股酥麻的痒。
如蚁在爬,难受的很。
秦婈怕落疤,不敢挠,可这钻心的滋味实在难捱,她实在扛不住,便只好用指腹在周围轻轻画圈。
自家娘娘的腿成了这幅样子,自然是不能侍寝了,于是竹兰和竹心早早就替秦婈熄了灯。
秦婈阖眼前,低声问了一句,“韫哥儿呢?”
竹兰道:“娘娘放心吧,接回来了。”
萧聿批完折子已过亥时,一抬头,所有守值的宫人都井然有序地忙碌着,有人添油,有人换香,来来回回。盛公公眼尖,一眼便瞧出陛下这是盯着宫人的利落腿在看,
缓缓走上前道:“夜深了,陛下可要回景仁宫?”
萧聿扔下笔,道:“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