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打开橱子,伸手进去在一堆衣服杂物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小蓝布包。
蓝布的颜色都退成了羽白,看来有年头儿了。
打开布包,解放拿出一样东西送到爱军眼前:“瞧!”
解放手指间一样婆婆的物件,亮晶晶的,爱军惊讶道:“戒指儿?“
解放得意地斜斜眼,鼻子里哼哼,象一匹精神翼翼的小马驹子。
两个小孩子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新近看的那电影里的镜头。
“过来爱军。”解放说:“你说,你愿不愿意一辈子跟哥在一块儿?”
“当然愿意啦!”
解放拉过爱军的手,把那枚金戒指往他手指上套去。
中指、食指、无名指,小姆哥,一一试过,全嫌大。
最终在大姆指上头勉强套住了。
解放拍拍手,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你还得说:‘爱肚。’”
“爱肚。”爱军毫不犹豫地脆声说。
“我也爱肚。”解放嘎声崭斩钉截铁地说。
夕阳把屋子照成一种温暖甜蜜的橙色,象满屋子流淌着清亮的蜂蜜一般。
两个小小少年的手交握在一起,他们并不懂得那戒指的含义,但这丝毫也不影响他们要一辈子在一块儿的决心。
一辈子有多久,路程有多长,困苦有多少,他们并不知道,这个透明透亮的誓言,刻在心里,鲜明美丽,有一天还会疼痛。
那天,爱军留在解放家吃饭。解放的爸妈工作挺忙,常常顾不上回家吃饭,家里常常只有解放与奶奶两个人。
奶奶是个高大身材的老人,头发花白却依旧浓密,在脑后盘了硕大的一个髻,高嗓门儿大喉咙。见了爱军十分喜欢,粗糙的大手摸着爱军的小脸儿,说他的小模样怪招人疼。
奶奶做了炒疙瘩,加了在院里现摘的青菜,果然是新鲜脆嫩,两个孩子吃得好香。
解放飞快地吃下一碗,把空碗伸到奶奶眼前:“再来一碗!”
爱军见状,也三口两口地扒完了碗里的食物,把碗伸过去。
汁水全糊在了他下巴上,解放抻起袖子就给他擦。
奶奶突然看见了爱军大姆指上那亮晃晃的东西,大声说:“我的小祖宗,你们把啥东西拿出来玩儿啦?”
那是她的嫁妆,偷偷藏了好多年,不想被这两个小子翻出来了,奶奶气得脸都胀红了。
爱军被奶奶的气势吓住了,连忙褪下戒指,缩脖儿从椅子上跳到地上。
解放叫:“是我拿的!”
奶奶从身边抄起一柄扫帚疙瘩。
解放一下子跳过来热来挡在爱军的身前,雄赳赳地说:“不准打我的媳妇儿!”
奶奶愣了:“你媳妇儿?”
”对啦。我要保护我的媳妇儿。”
“你媳妇儿是谁?”
“爱军!我给爱军戴的戒指,爱军就是我小媳妇儿了!”
奶奶放声大笑起来。
”别笑!“解放在奶奶的笑声里感觉到一丝挫败,梗了脖子又说:“爱军就是我的小媳妇儿。我们还说了‘爱肚’啦。”
奶奶又气又笑:“什么爱肚子爱肠子的,这是没给我弄丢了,不然,看我不活扒了你的皮!”
后来,奶奶把这个笑话儿讲给解放爸妈听,爸爸妈妈也都暴笑起来。
此后很多年,这件事都是家里人常常提起的笑话儿典故。
这之后不久,第一届全运会召开了,解放爱军他们学校与其他三所小学共选了有百十来号人组成了一个方队,天天下午操练正步走,孩子们都累得瘦下去一圈儿,可是,那时候的孩子,单纯、听话,小小的心里,充满了热情,还混合着巨大的自虐式的克已精神,几乎要满溢了出来。他们,没有一个叫苦的。
这一天,正是最后一次彩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