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十里坡格外热闹,上京城里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同时流放。
按朝中规定,获罪男丁是直接从牢中押解去十里坡,等家中女眷汇合后一起去往流放地。
这个规定延续十六年了,之前,获罪男丁如果判的流放之刑,是可以回府后和家人一起走。
在十六年前,当时的户部尚书因为贪污银子,被人举报,索性贪污数目不多,被仁德皇帝从轻处理,判了流放之刑。
结果,出城那日出事了,因为围观的人太多,生了踩踏事故,造成三人死亡,十四人受伤。
故事从一颗鸡蛋开始,那日,来了很多老百姓,大家都来看热闹,就有那么一个人,他扔了一颗臭鸡蛋,接着,又有那么一个人,他扔了烂菜叶子,突然间就那么一瞬,臭鸡蛋和烂菜叶子满天飞,整个场面就乱了,最后,边上就有人闹了起来,你砸到了我家大宝,我砸到了你家虎头,再然后,就好些人扭在一起打起架来。
从此,所有获刑的男丁都是直接押往十里坡,也不准老百姓来围观,人多了,怕出事儿。
李真真的马车停在十里亭,实在是因为今日的十里坡人太多了。
蒋勇也怕人太多了惊马,就安排所有的马、马车、骡车全停在十里亭这边。
人到齐后,人群自动分成了五队。
人数最少的就是秦国公府,带上奴仆才三十来人;
平南候虽然只有一个独女,但他有个庶长子的哥哥和两个庶子的弟弟,加上他们一家四口和奴仆,一共有五十来人;
安国公家里的人不多不少,约有一百多人;
人数最多的是沈家和张家,不愧为新贵,人丁兴旺,他们两家每家都有三百多人。
这下,所有人凑齐了,再加上三百名押解官,总共有一千多人,场面一度乱糟糟。
待蒋勇一声令下,送行的人就可以上前和他们话别。
今日,来送行的人不多,毕竟这些都是被皇帝流放的人,谁也没那么缺心眼,来一大堆人送行,这样不是给皇帝找不痛快。
但是,送行的人不多,但送来的物品却不少。
秦国公的大女儿秦画没来,只让人送来一包涨鼓鼓的包袱,另他的几个纨绔好友也差人送了东西来。
最让人没想到的是秦国公的生母范氏来了。
当年,她在秦思文一岁的时候改嫁,之后,和第二相公生了三子一女。
为了避嫌,两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往来,都担心自己的存在会不会让对方为难。
上一次相见,还是在秦思文成婚那日,一晃眼,就是三十多年了。
范氏已是头花白,她一早就来了,等通知可以见面时才出马车。
两人最开始都有些拘谨,但今日一别,也不知此生能否再见,所以,两人倒是放开了心结,好好的上演了一出母慈子孝的画面。
安国公这边来得是他的二女儿谢小婵,她一来就哭了,她哭之后,谢家其他女眷也跟着哭了。
拂柳仙子果然名不虚传,今日虽是穿了男装出来,且年龄也有三十好几呢,但那姿容,站在那里哭得梨花带泪,如果不是环境不对,估计有好些诗人都忍不住要吟诗作对夸奖一下她的“仙女落泪。”
南平候、沈家、张家这几家人同样也是在泪水中依依惜别。
十里坡那边的气氛很伤感,有点十八相送的味道,这种大型的离别现场,好些人都哭得很动容。
十里亭这边反倒是有些格格不入,几个人太淡定了,虽面色凝重,但没有人哭,一时间,显得站在这里的几人很是特立独行。
因为李真真的马车停在十里亭这边,索性,来给她送行的人直接来十里亭,没去十里坡那里挤。
来给她送行的是她三姐李娇娇、三姐夫阎卫还有她二哥李树。
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李真真的贴身丫环翡翠和李真真的两孩子,一个四岁,一个三岁,俩孩子都有些局促不安,但精神状况很好。
俩孩子今日都脱掉了锦衣,换上了棉衣棉裤,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临时赶制出来的。
李真真的二哥李树在翰林院当编修,他是个读书很用功的学霸,就是书读太多,有点呆,但对妹妹还是真心喜爱。
一见李真真,他眼圈就红了,
“四妹,我听说你们是流放到北荒当军户,军户是需要种田的。
我这两天特意去翰林院书房查了不少资料,把你需要经过的这几个府城的地理文献和城市游记找齐抄了一份,对了,我还临摹了一张上京城到北荒的地图。
我还在家里的书楼找了一些农书,里面有关于北荒种植方面的文献记录,这些农书都是我们府上自己收藏的,到了北荒你就把这些农书献出去,看能不能谋个轻松的活。
这段时间,我还会继续去翰林院书房查找资料,看有没有适合你的书籍,我都去给你抄回来。”
好嘛,满满一大包书,幸亏李真真有马车,不然这包书就算想要,她也带不走。
这李树,别的都好,就是书读多了有些迂,他把所有的爱都放在书里,他对别人示爱的方式就是给你书,给的越多就代表他越爱护你。
想当年他和李真真二嫂成亲之前,送了他准媳妇一马车的书,幸亏他准媳妇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如果是一般人,估计还以为是李树嫌弃她没文化,要她多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