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恕回到家后,阴沉着一张脸,独自在堂中坐了许久。
乌斯的态度让他觉得十分不妙。
在孙恕眼中,这人就是个疯子,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干出什么事来。
他是极不情愿按照对方的吩咐办事的,锦衣卫不是傻子,兵部也不是他的一言堂,中央武库要是出了事,他这个兵部尚书自然难逃其咎。
可如今他骑虎难下,乌斯不知从哪儿搜罗来了从前他暗中倒卖军械、贿赂严弥的证据——这种东西万一被锦衣卫现,他的仕途就彻底完蛋了!
最终孙恕下定决心,喊来了自己的心腹。
“大人。”
孙恕回过神来,坐在位置上,抬头仔细地看着心腹的脸,忽然问道:“薛童,咱们认识多久了?”
薛童不解,但还是看着他回答道:“二十余一年。”
孙恕避开了他的视线,看着桌上正对着主座的鱼头,轻声问道:“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吗?”
“记忆犹新,”薛童道,“小子当时不过是县衙中一名主簿,还因为得罪了上司,被迫在县衙中为人牵马。侥幸得大人亲眼,蒙恩提拔,任职兵部郎中。”
孙恕反问道:“你觉得你能到今天这个位置,全都仰仗我的提拔?”
“正是。”薛童毫不犹豫道,“在下对大人感激不尽,甘愿为大人执鞭随镫。”
“其实我当初一眼看中你,”孙恕说,“是因为你与我很像。即使身处马厩,眼神中也有一股子想做人上人的劲儿,即使没有我,你也能出头。”
薛童忙道:“大人说的哪里话,若是没有您,小子说不定现在还在扫马厩呢。”
他察觉到一丝不对,试图打探道:“不知大人今晚叫我来,有何吩咐?”
孙恕站起身,重重地拍了拍薛童的肩膀,给他让出了主座:“来,就为了你句话,今儿个晚上,我陪你喝一杯!”
薛童不愿,他便强行把人按到了主座上,自己坐在陪座,又替薛童倒了满满一杯酒。
薛童盯着递到自己眼皮子地下的酒杯,一脸惶恐地双手接过来:“大人,何必如此?您若有什么交代,直接跟我说一声就是,您这样……”
他的嘴唇抖,已经猜出孙恕今晚这番作为背后的寓意了。
“上一次我敬你酒,还是在你大婚的婚宴上,”孙恕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语带怀念道,“你的夫人,也就是我那侄女儿,新婚头一年就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但听说她之后身体就落下了病,如今可还好吗?”
薛童的手指几乎拿不稳酒杯,酒水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在袍子上,他张了张嘴,飞快地用袖子擦了擦,水渍却晕成了更大的一团。
“是,是,还好……”他磕磕巴巴地回答,“她也经常挂念着您老人家,等下次沐休,我定携夫人登门拜访。”
“不必了,”孙恕说,“下一次,我会带上礼物看望她,还有你们的孩子,即使不是
嫡出,我也会为他们请最好的先生,好好教导他们成人。”
薛童脸色惨白,双目赤红地看着孙恕,比起方才刚进来时意气风的模样,他现在甚至都能称得上可怜了。
孙恕举起酒杯,顿了顿,又把酒全泼到了墙根地下,重新拿了个酒盏来,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站起身,郑重其事地对薛童道:“老夫敬你一杯。”
薛童低头看了眼自己杯中洒得只剩下半杯的酒,突然惨笑一声,把酒杯放下了。
他在孙恕的注视下,直接捧起了桌上的酒壶,对着壶口,咕嘟咕嘟痛饮起来。
酒液顺着脖颈浸湿了衣衫,因为喝得太猛,薛童的身形摇晃了一下,在喝完最后一滴后,他猛地用手背抹了下嘴巴,一言不地看着孙恕,把酒壶倒了过来,示意孙恕自己已经全部喝完了。
孙恕定定地看着薛童。
“好,痛快!”
他仰起头,将自己的酒一饮而尽。
*
“什么,负责核验入库的主事在仓库中惨死?”
郦黎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孙恕胆子太大了:“孙恕已经猖狂到这个地步了吗?眼看着藏不住了,就直接杀人灭口?”
“陛下,死的人是兵部的,”沈江说道,“还是孙恕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