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鶴髻,」宛玉說,「未出閣姑娘的髮髻。」
小桃不覺有異:「好。」
今日天氣確實好,日光暖洋洋的灑下來,鋪在宛玉溫潤的臉上,蕭墨倚在門邊,看著宛玉夫人烏黑的墨發盤起,仙鶴逐漸成型,展翅欲飛,這是祥瑞,寓意吉祥如意。
宛玉看了看,把琳琅朱釵褪下,只餘一朵小桃簪花,她拿過口脂,為自己點上一抹艷紅。
她起身時,小桃才驚覺夫人趁她不在換了身衣裳,粉色裙裾,宛若二八少女,年華正好。
宛玉對著鏡子笑了笑,卻發現自己終歸不是當初的姑娘,眸子裡的滄桑與傷痕已經散不乾淨了。
宛玉看著鏡中的自己,忽的開口:「楚天實今天在他院中嗎?」
侍從們從來不敢在她面前提起楚天實,就怕聽到名字都能刺激宛玉,沒想到今日她居然主動提起,小桃驚了驚,細細看過宛玉神情,確認她暫時無礙,才憤憤道:「在的。」
她去取飯食時路過楚天實的院落,遠遠便能聽到裡面鶯歌燕舞,笑語吟吟,恐怕又從哪兒帶了人回來,正花天酒地。
宛玉點點頭:「行。」
「有人說驚瀾丹田俱損,修為被廢,是真的嗎?」
小桃心跳到嗓子眼,頓時便怒了:「誰在您面前亂嚼舌根!這些人簡直、簡直——」
宛玉靜靜看她神情,明白了:「看來是真的。」
那些人故意跑來說給她聽,是想拿她去刺激驚瀾啊。
「夫、夫人,」小桃有些慌張,「少爺吉人自有天相,必然是能醫好的,您別擔心,先顧好自身。」
宛玉倏地笑了,摸摸她的頭。
「這些年跟著我,辛苦你了。」
小桃差點因為她這句話直接哭出來: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了?
「夫人,我們先把藥喝了吧,好嗎?」
宛玉卻說:「不。」
她晃了晃頭:「我從未如此清醒過。」
蕭墨知道,治療瘋病的藥同時會抑制她的修為,所以宛玉此時才不肯喝藥,為了她接下來要做的事。
宛玉要去殺了楚天實。
她瘋了這麼多年,卻實實在在是個金丹中期的修士。
不發病時,宛玉頭腦很清楚,但清醒對她來說也未必是好事,因為很痛苦。
她曾許多次想在清醒時結束自己的性命,她的心太累了,千瘡百孔,從瘋病中醒來總覺渾噩難耐,很多次,她手指按上自己心脈,或者脖頸,卻總在最後一刻想起楚驚瀾。
她顫抖地將手放下。
宛玉知道自己兒子天資卓越,知道楚驚瀾看向自己的目光帶著祈盼,於是她忍著活在世上,想給楚驚瀾留個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