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心裡咯噔,連忙道:「少爺,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楚驚瀾蹙著眉,仿佛隱忍著什麼燥怒:「什麼?」
他是真的沒聽清,因為侍從發問時,心魔的笛聲正好又破了一個長調,千山鳥飛絕,百里獸蹤滅的慘狀也不過如此,楚驚瀾耳朵嗡嗡,快炸了。
侍從:完了,少爺表情好可怕!
幸好平日裡楚驚瀾待他們這些僕從還不錯,換成另外幾房裡的少爺發脾氣,他們就該跪地求饒了,侍從擦擦冷汗,弱弱再說一遍。
這回楚驚瀾聽清了,他努力舒展眉頭,放緩語調:「……飯菜很好,你們收拾了退下吧。」
侍從也不敢問第一雙筷子是怎麼斷的,趕緊收拾好東西退下,楚驚瀾抬手想按按耳朵,又硬生生忍住了。
捂耳朵等於朝心魔示弱,他才不會向心魔妥協。
楚驚瀾手指頭掐了又松,鬆了又掐,看起來恨不能找塊豆腐直接撞暈,耳不聽為靜,一了百了。
他是懂音律的,正因為懂,所以更難受了,聽了一中午,愣是沒從任何一個音上聽出心魔究竟吹的什麼曲子……不,就不可能是成調的曲子吧?
楚驚瀾當然聽不出來,因為蕭墨吹的不是這個世界的曲子。
蕭墨先對本世界入門曲譜練了練,覺得有難度,因此他換成了原世界一通用簡單入門曲,沒錯,就是小星星,一閃一閃亮晶晶那個。
蕭墨沒學過樂器,但記性好,小星星的簡譜好記,見過就記下來了。
只可惜一小星星被蕭墨吹成了大猩猩,還是在雨林中捶胸頓足嘶吼咆哮的那種,得虧只有楚驚瀾一個外人能聽見,丟臉也丟得有限。
系統已經把聽筒屏蔽了,但提示音沒有停,叮叮咚咚提示他精神攻擊成功,加分加分。
午間一曲肝腸寸斷,這可比狠話效果好多了,楚驚瀾情緒值穩在紅溫欄目,就沒降下來過。
又能修煉又能刷積分,蕭墨吹著笛子非常愉悅:賺啊!
蕭墨吹了大半天,也累了,停下休息會兒,他清楚看到在自己笛聲停下那瞬,楚驚瀾被折磨久了的神情恍惚一下,而後緩緩放鬆了。
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蕭墨整個霧團都是黑的,他瞧著楚驚瀾的表情,抬槓心思上來,沒忍住,才安靜兩秒,就又使壞地又吹了一下。
笛聲剛響,剛放鬆的楚驚瀾立刻一個激靈,肩膀肉眼可見抖了一下。
蕭墨終於沒忍住笑出了聲:「哈哈哈!」
意識到自己被拿捏的楚驚瀾:「……」
心魔!!!
楚驚瀾忍無可忍,喚出靈劍,拔劍就劈!
明知道利劍不可能對心魔造成任何傷害,但楚驚瀾這是被氣狠了,管他有沒有用,劈了再說!
不然要被氣瘋了!
蕭墨這回沒有老實待在原地挨砍,他在空中翻滾躲過,靈活飄到房梁,居高臨下朝楚驚瀾大聲哼哼:「讓你故意在飯點時看我笑話,我這是以牙還牙,你先動的手!」
楚驚瀾拎著劍站在屋中,胸膛起伏,給他的歪理氣笑了:「一個突然出現,要殺人奪舍的心魔說我先動的手?」
他怎麼好意思?
蕭墨即刻嗆回去:「是你心性不穩才誕生的心魔!你以為我想嗎,我半點都不想當你的心魔!」
被迫穿越,被迫成為心魔,出來曬個太陽還沒有人形,被拴在楚驚瀾身邊,蕭墨也早就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少年的委屈常會化成惱怒,一點就炸。
兩個不同世界的十七歲少年,渾身帶刺撞在一起,互相看不順眼,終於捨棄陰陽怪氣和試探,爆發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吵架。
從源頭上來說,他們都很無辜,被綁在一起不是他們倆的錯,但許多理由不能講,許多事情又必須做,和睦的愛侶之間都有鬧彆扭的時候,更別說兩個忽然緊密相連的陌生人。
兩人都吵出了真火。
「不想當心魔那你現在就消失,還我一個清淨!」
「你有本事立刻就把我殺掉,我不還手,你來啊!」
蕭墨雖記仇,但不記小事只記真恨,真恨是不用吵架的,需要用行動回敬,因此他從沒有過跟人吵到面紅耳赤的經歷,這是頭一遭;楚驚瀾更不必說,為了母親他需要在楚家長輩面前隱忍,連怒都是冰冷克制的,從沒這麼不顧形象。
兩人都是頭一回跟人完全撕破臉吵架,吵得毫無形象,也乾脆不帶腦子了,全憑胸腔里的怒氣。
如果系統這時候沒屏蔽聽筒,必然目瞪口呆,並且會用一個現代社會流行語來精準形容他倆的爭吵場面——
小學生互啄。
說好的少年老成,說好的沉穩持重呢?
假的,都是假的,還得是年輕的刺蝟相碰,互撓場面相當壯觀。
兩人都氣成了河豚,楚驚瀾胸膛起伏,手上青筋暴起,蕭墨氣得整個霧團都大了一圈,看著仿佛要炸開。
蕭墨:「哈。」
楚驚瀾:「呵。」
又甩出了許多狠話後,兩人各自用一個語氣詞結尾,紛紛別過臉去,楚驚瀾咬著牙往桌邊一坐,蕭墨哼著氣往房樑上一趴。
雞飛狗跳的屋內終於安靜下來。
雙方同時偃旗息鼓,屋子裡沒人聲了,發熱的腦袋漸漸冷卻了,他們終於把智商撿了回來,剛才說出去的每一句話也返還到自己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