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木生是村里的木匠,今年四十六七岁,子承父业。这个水车是二十五年前他父亲带他做起来的,怎么装怎么卸,下水多深,坎做多高,清楚的很,提早一天去小河村应该是指点他们挖沟垫土吧。
花一天功夫去小河村,往返十几里还要自己带吃的,哪怕去了不用干活,村里估计好多人不乐意去,莫非觉得自己算是送上门来了。
不过,去小河村里看看也好,说不定再见一次或是说上话了,反倒没想头了呢?
“那天我早点过来,自己带吃的就行,不去麻烦清浅姐了。”去小河村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并不想打扰别人,何况又不熟呢。
村长想了想,也放弃劝他。
饭得一口一口的吃,不能操之过急,何况车水那天大女婿家里忙得很,又有个几月的小娃儿闹人,莫非去了,两边都不自在。
“嗯,卯时差不多,你直接去村里库房就行。他们那边沟陇简单,头天挖好,东西拉过去拼起来就能用。就是盯着点别让他们重手重脚把水车弄坏了,活是不用你们干的。”
莫非点头表示明白,看着走出来的莫清萍,把最后一顶草帽给他扣脑袋上。
莫清萍没闹明白怎么给自己戴顶帽子,看他爹没说话,也就收着了。
他将篮子放下,掀开盖布,这一大篮子蒜头有十来斤,个头不大,但保存得挺好。
莫非蹲在篮子边,不挑不拣捧起蒜头就往筐底放,看着大概五斤的样子才停了手。
“莫叔,我要这么多可以不?”
“你是留着吃,还是要种这么多的?”村长有点诧异,蒜头又不能直接当菜,也就烧好菜时放一些。
县城蒜头卖六文一斤,乡下人可不作兴去买,春季在地头角落里种上一小片,就够一家子吃到年底。他家能有这么些蒜头,还是去年正巧有两家亲戚都送了些来。
“留些吃,也种一点。叔,我心里有数呢,种多了能卖就卖,卖不掉明年接着吃。”
村长只好说:“那你自己盘算好。澄子说你要玉米种子?现在也一并带回去吧,打算种多大地?让你清萍哥给估估。”
莫清萍幼时念过几年书,农书水经什么的懂得多,种地这么些年算是经验相当丰富了。
“种一亩吧,清萍哥,你帮忙看看。”
莫清萍已经在地上划拉了起来,嘴里边说着:“种子刚种下要舍得下肥,水还得浇透才出得快。坡地旱得很,后头也不知下多少雨,苗估计更难出,我看一亩地六、七斤吧,你种厚点。”
村长皱着眉:“可算准了?”
他们一般是一亩地撒五斤左右种子,莫清萍叫种六、七斤,他怕莫非多心。
莫非赶紧说:“叔,清萍哥想的周全,就要七斤吧。我也不是现在就种,还要等下雨呢。后面雨水足够我就少下点种,多的留着磨面吃。”
村长就不再多说了,莫非那个地四年前他去看过,什么情况也是知道的,这第一回种玉米,多下些种倒也保险。
莫清萍则笑着说:“多斤把你怎么磨玉米面?还不够粘磨的,你拿回来和娘换玉米面一样的。”
“那再好不过了。”
于是莫清萍将篮子提回角屋,又去翻玉米种。
村长自觉和莫非这会算是很熟络很亲近了,见清萍走远,终于忍不住换了脸,笑眯眯看着莫非,跟看自家子侄似的,小声问:“这次想通了?”
该来的总算来了,莫非假装不好意思,低头闷着喉咙说:“一个人回家是怪冷清的。”
“等你成了亲才知道好处多着呢。”
“就怕人嫌弃,要辛苦莫叔和婶子了。”
“怕什么?有喜欢家里人多的,也有喜欢家里人少的;有想住大屋的,就有不嫌草棚的。瓦山里头这四个村往上数哪户没住过草棚?如今不还有大把的人家住着草棚?”
“今年找不到,明年接着找,好好的大小伙子,能说会做,哪个嫌弃?你婶子已经在找了,踏实过日子的女娃儿许多呢。改天”莫村长越说越高兴,恨不得现在就拉了莫非出去相看。幸亏莫清萍拎了个大袋子出来,打断了他。
反正莫非已经松口,这事就好办了。
莫非也庆幸莫村长能及时收住嘴,不然后头的话,还真不好接呢。
莫清萍不知他们在打什么眉眼官司,难得莫非自在些,自己就不要问东问西了。
他假装没看到,只管解袋子说:“旧年底晒得足足的在缸下压着,你种之前最好再晒一回,切记收好,被虫啃就糟了。”
他看莫非的木桶里干干净净,于是将袋子拎起来,口子朝着桶底就倒。
“晓得了。”莫非小心牵着袋口。
“我不过多说一句,你干活牢靠,不像澄子,毛毛躁躁,白长好几岁。”
“那是清萍哥没和我住过,远香近臭啊。”人一心要亲近,话就说得多了。
莫清萍笑得袋子都拎不住了,看看桶里倒得差不多,放下来说:“他要能学你这么识趣,倒也还好了。”
村长捻了一颗玉米粒,放进嘴里嚼着:“不错,还干的很。要下种之前,你拿水泡个把时辰,然后拌足了灰肥,两三颗一窝就行。要拿不定主意就来喊你清萍哥。”
“听您的。”莫非把桶重新拎进筐内,开始掏钱出来,算给父子听:“三斤蒜种十八文,七斤玉米种子晒得足足的,二十八文吧。”
他数了五十个大钱递给村长。
价格和城里卖的差不多,做种的玉米比一般磨面吃的要贵上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