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点东西,莫非就上山去,爬得老远砍了四根小碗口粗的柏木,在山上劈得干干净净拖到山脚洼地里藏着,这粗一点的用来做卧间角柱合适。又在山腰砍了十几根胳膊粗的当做横档,用来架茅茨糊泥巴做屋顶。
直到天色昏暗,才拖回十多根横档木,丢在屋后等有空再来处理。
他去地里摘了点青菜贴几个饼子吃得饱饱的,翻出前面的芦苇席继续编。
芦苇席编得细密紧致又顺滑,不像他自己单人睡的那样粗糙,毕竟要睡的人不一样。
耐着性子编了一尺多长,天黑有好一会儿了,估么村里已经没什么人在外走动,他收拢东西带上银钱往村长家跑去。
忙完插秧和玉米下种,莫村长一家总算能松口气。
今儿一早,清澄和清潭两对夫妻就去了各自的丈人家,帮忙做几天活儿,两边离得都有些远,晚上都得住在那儿。
下晌,家里只剩老夫妻俩和莫清萍一家,难得早点歇工,村里却有两家闹事需去调停,父子耽搁到现在才吃上晚饭。
闹事的两家梁子还是在小河村车水那天结下的。
前些天,周大壮家插秧,和隔壁田的唠话,人家问“云妹子好些了没”,他好生奇怪,妻子王白云没病没伤,怎么叫“好些没”?
细问下去,人家说,前两日在河里洗衣,王白云被姚春梅又打又骂,哭得跳了河,三四个嫂子才拉上来。
周大壮才知道,有一日早晨,王白云湿溻溻回来,并不是她说的“洗衣滑了脚”,而是被人给欺负了!
这可气坏了周大壮。
新婚不到一年,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虽然刚红脸,那也只是夫妻间的几句口角。
姚春梅什么人?自家的事儿,何须她多嘴多舌!竟还敢对自己媳妇动手,真是反了天了!
难怪媳妇这段时间总躲着他,大壮还以为是自己因她送衣服给娘家说了几句,弄得她不痛快,心里正后悔呢,那想到居然是有小人在里头挑刺!
当即他就直扑几块田外的刘树生,按倒就揍。
姚春梅是女人,不好打,她大儿子才十二,打了没劲,只能朝她汉子下手了。
附近的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呆了片刻才急吼吼上去拉。
得亏是新耘的水田,烂泥又厚又软,人没打坏,也就喝了几口脏水。
众人扯开后,知道了原委也是把姚春梅一顿好骂,都说刘树生这顿打挨得不冤。
莫清萍后来去刘树生家又规劝了好久,原以为事情到此结束,地里活都做不过来,总该没劲再闹事了吧?
晚间周大壮扯了媳妇的衣服查看,就见王白云身上青青紫紫,又全在要命的地方,难怪她好些天走路都是勾着胸,惹得他娘洪小芹还怪大壮话说重了,媳妇被他压得直不起腰呢。
这个姚大头下手真是狠毒啊!
周大壮咬牙切齿和自家老娘那么一说,洪小芹也跳起来。
自家媳妇,娃儿都没生一个,好好的“粮仓”若被打坏了,她姚大头是要害周家的后啊!
刘树生还是被打轻了,不能这样放过姚大头!
等忙完插秧腾出了手,洪小芹瞄到姚春梅孤身在后院的墙外搭瓜架,一言不发上去就扇。
姚春梅身经百战,被抓着头扇了两巴掌,哪怕还没看清是哪个,也能立马一脚踹向对方裆部。
不晓得她是练了多少回的,洪小芹被踢个正着,吃痛之下松了手。
片刻后两人又正面扑到一起,闷声闷气打了场狠的,撞倒了瓜架,居然滚进了隔壁黄老嬷家的粪池子里!
这下,连拉架的都没有了,人人捂着鼻子退避三舍。
只有黄老嬷跳着脚痛呼:“哎哟,天杀的!一家子过年的油水都在里头,等着下田咧!平日瓜菜种到这边,吸我粪水也就算了,连人也来吸,你那洗衣的水可要泼回我家地里!”
等村长和莫清萍赶到,两人也是呕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后,父子俩一个去了周家,一个坐在刘家,横眉瞪眼苦口婆心,说道理讲利害,费尽口舌两家才答应不再动手了。
这天黄老嬷家周围几户的晚饭,人人都是边吃边呕,桌上把姚春梅骂了个半死。
只是她一个人战遍别人全家,顶着满脸粪水仍能破口大骂的样子,委实惊人,大伙轻易也不敢对上她了。
莫村长家角屋的桌边,父子俩放了筷子坐着叹气,徐巧扇拢了碗筷搬去灶上洗,兰婶则就着灯火指点双胞胎孙女做针线。
兰婶心情大好,她在莫非面前夸下海口,后头却频频碰壁,又被姚春梅连刀带刺说了一通,气堵好几天,今日老妹子洪小芹也算是给自己出了口气,总算舒坦多了。
只是一想到莫非的亲事还没着落,心里不由又惴惴不安起来。
“莫叔,婶子,歇了么?”
怕什么来什么,才想到莫非,就听到他的声音,兰婶被唬得一跳。
从前想他上门,拉都拉不进来。如今怕他上门,却一大晚上跑来
徐巧扇离门近,忙擦了手去开门。
“莫非兄弟来了,小樱小梅快叫人。”
“嫂子还没歇着?清萍哥也在!”
“快坐快坐,吃了没?樱妹儿去给莫非叔倒杯水来。”
“我吃饱了来的,不喝水,让侄女们坐着吧。”莫非说着,扭头去外头想看看另几个哥嫂在不。
清萍热情地上来拉他坐,解释说:“你澄子哥他们去丈人家了,几天不得回呢。”
清萍晓得他肯定不是来唠家常的,于是示意媳妇带女儿们先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