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拉对这个邀请很惊讶,却也心怀感激地答应了。
在这个时代,家庭教师在雇主家的处境是有些尴尬的。
她们住在宅邸,算是宅邸的“客人”,所以仆人们不太能接受她们作为自己的朋友。可另一方面,雇主往往也不会用平等的眼光看待她们,这让大部分家庭教师的日常都比较孤单。
奥德茨太太的邀请有些不合规矩,却无疑充满善意。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除了那位漂亮的小绅士,又有几人相继造访了这座乡间庄园。
在普通一个的午后,贝拉如往常一样在与自己的学生坐在地毯玩拼图,却被一位不速之客打断了。
“新年快乐,薇薇安!看我给你带了什……”
一名青年突然推门而入,愉快而高昂的声音扬到一半,在对上一大一小的惊诧眼神后骤然落下。
“抱、抱歉……我以为、我没想到会有客人……”青年羞赧地整理了一下衣襟,朝贝拉的方向低头致歉。
贝拉并不知道这位青年的身份,但小薇薇安已经扑进他的怀抱,显然是熟识的人。
直到引路的男仆小跑着跟上,两人这才得知彼此的身份。
青年名为艾略特·福里斯特,是庄园主希尔科罗男爵的侄子,也是小薇薇安的堂兄,是过来与伯父一家一起过创世节的。
“哦,我确实听伯父提起过,小薇薇安已经到了请家庭教师的年龄……”
看着贝拉那双温和又暗藏一丝忧郁的褐色眼眸,青年的耳垂居然慢慢红了起来,说话都有些磕巴:“这么重要的日子,您不用回家吗?”
贝拉只是轻轻摇头,站姿十分端庄:“我家中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待在这里反而会热闹一点。”
“啊,我、我很抱歉……”青年似乎更手足无措了,耳垂上的热度慢慢蔓延到脸颊。
小薇薇安并不关心大人心中的弯弯绕绕。
得到堂兄给的节日礼物——一栋豪华娃娃屋后,就开始自顾自玩起来。
艾略特知道小堂妹在玩耍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在旁边指手画脚,但他又不想就这么离开,便开始跟贝拉闲聊起来。
这么漫无目的地聊着,不知不觉就说到了他现在的学业。
“王立医学院?”听闻艾略特所在的学校,贝拉先是露出十分惊讶的神情,继而笑道,“您居然是一位真正的医学生……”
青年觉得她的用词十分古怪,不过跟这位女教师聊天总是很舒适,他便没有顾忌,直接问出口:“什么叫‘真正的医学生’?您难道还遇到过假的?”
贝拉只好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做出解释:“我来庄园的那天遇到过一位姓‘弗鲁门’的先生,他在医学方面也很有研究。”
“弗鲁门阁下啊……”
艾略特回忆了一下,脸上带上惋惜的神色:“我听说过他的事情,也是位可怜人……希望布莱克斯顿的风景能让他心情好些。”
可怜?
尽管只有一面之缘,但贝拉并没从那位年轻的小绅士身上感受到任何悲伤的气场。
见她露出困惑的表情,艾略特当即意识到对方根本不知道“弗鲁门”这个姓氏代表什么。
擅自在背后讨论别人的事很失礼,但急于讨取女士欢心的男士与街角的长舌妇也没有太大区别。
分享欲压倒礼节后,他已经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小弗鲁门先生的身份在贝拉的预料之中,却也有些意料之外。
“弗鲁门”这个姓氏确实属于一位贵族,还是比男爵更加高贵的伯爵。
如果没出意外,那位漂亮到有些过分的小绅士该是王国西南怀特郡的现任领主,名副其实的怀特伯爵。
“伯爵……但还没有继承爵位?”
她睁着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带着更多的困惑看向青年:“可爵位不是世袭的吗?”
“这就说来话长了。”
青年不自在地摸摸鬓发:“我也只是听说啊……听说当年怀特伯爵是被人下毒害死的,一起中毒身亡的还有伯爵的女儿,也就是弗鲁门阁下的妹妹。”
“弗鲁门阁下当时也中了毒,但侥幸存活。可他身体本来就不好,中毒后身体就更差了,当时能救活已经是吾主保佑……”
艾略特叹了口气,无不感慨道:“你也知道,贵族袭爵有一套繁琐的流程,其中就需要一个身份合适的‘介绍人’。介绍人需要带着继任者在正式场合引荐给国王陛下、并获得国王的承认才算真正袭爵……但弗鲁门阁下这两年都在养病,这个流程就这么耽搁到了现在。”
贝拉闻言紧紧蹙起眉,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可……他看上去很健康啊……”
“唔,但据我所知,弗鲁门阁下的弱症是从出生起就有的。当年他只在公学待了不到一个月就因为身体原因回家了,这件事在庞纳公学几乎人尽皆知。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他开始对医学感兴趣……”
说着说着,艾略特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对贝拉眨眨眼:“不过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本人,他的身体看上去应该已经没有大碍了,也许这次出来走动就是在为袭爵做准备呢。”
贝拉对艾略特描述的“弗鲁门阁下”感到一丝陌生,甚至感到几分违和。
一个从小体弱多病、鲜少外出的孩子,长大后也会变成那种性格的人吗……
一双上弯的烟灰色眼眸在脑中一闪而逝,她在心里轻轻摇头。
……这些都与她无关。
贝拉定了下神,很快将话题转到黑卡尔庄园本身。
比起自闭的小薇薇安,艾略特显然对庄园中的人了解更多。
也是这时贝拉才知道,庄园里不仅少了一个男爵夫人,男爵的长子也很久没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