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朝对方点了下头,谢尔比走过那位拿花绅士身边时猛烈地打了两个喷嚏,捂着鼻子快速躲进大门内。
“非常抱歉……我、我好像有些对花粉过敏……”他捂着半张脸对门外的男人微微颔首示意后,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进起居室,仿佛身后有什么魔鬼在追自己。
“真的很抱歉,彼尔德阁下。您也看到了,这位客人对花粉过敏,我现在要是收下您的花也许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波文压住心中的欢喜,一板一眼地说道,“您的心意我会转达给弗鲁门阁下,非常抱歉今天无法接待您。”
随着“砰”的一声响,公寓的大门彻底被关上,波文脸上那客套的假笑也跟着落了下来。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原本走到客厅的谢尔比此时又转了回来:“他是来找弗鲁门阁下的?那怎么还带着花……”
“还能因为什么?苍蝇闻着肉腥味能不跑过吗?”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波文完全没在意面前的人究竟是谁,直接拉着谢尔比抱怨道,“别人多少还矜持点,被拒绝后还会收敛一些,就这家伙简直像是没有脸皮似的,说了多少次都像听不懂人话一样……”
谢尔比:…………
谢尔比从恍惚中回过神,艰难道:“还有……其他人吗?”
“当然有啊!加冕礼前他们还在观望呢,之后连装都不装了!”
波文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大咧咧道:“今天上门送花,明天还不知道要搞出什么……”
“嗯,所以我的花呢?”
听到一阵下楼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谢尔比忍不住循声看过去,下一秒便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两人对上视线的瞬间,那双烟灰色的眼睛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弯起。
“我以为你要再过一阵才能到呢。”
利昂娜笑着走下楼梯,朝还站在门口的人招招手:“正好梅太太做好了下午茶,一起来吃点东西吧。”
第404章
404
时隔一年,再次看到这位曾经假扮过自己“侄女”的年轻人时,梅太太难得露出些许笑容。
“听说您去年一直在斯提安塞工作,还适应那边的生活吗?”
“还好……特南伍德先生是个好人,委员会中其他人也都很照顾我……”
谢尔比有些拘谨地从她手里接过茶,道谢后又在对方和蔼的目光下补充道:“最不习惯的地方可能是那边的马车都是靠右行驶,我适应了一段时间才没再出错……”
他这么说着,眼睛却时不时往客厅的另一边飘。
对比起他与梅太太这番堪称和谐的对话,利昂娜和波文还在为之前该不该收花进行着一番没什么意义的争论。
最后利昂娜嫌他太吵,直接指着谢尔比做借口,表示他们要单独说话,这才把波文打发走了。
等到客厅只剩下两人,谢尔比终于有机会正大光明地打量起面前人。
也许是整整一年没见,眼前青年的五官看上去似乎比记忆中更成熟了一点。头发不知是懒得修剪还是干脆就是想要换个风格,总之是比之前长了不少,多余的头发被她用发带系住绑在脑后,反而看上去要比之前的短发更清爽一些。
即使已经不需要再隐瞒性别,她依然喜欢穿男装,不管是说话的方式还是坐姿站姿都与之前没有区别。
与过去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只有她已经不需要继续束胸,以及终于能穿立领之外的衬衫了。
之前打过好几次腹稿,可真到了面对面的时候,谢尔比却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实在令人窘迫,以至于客厅在接下来的半分钟内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中。
时间过得越久场面越尴尬,可同样的,越是焦急越不知道该怎么打破现在的气氛。
就在谢尔比开始尝试冷静下来时,坐在对面的人却看着他笑了。
“你刚刚不是还跟梅太太说得很好吗?怎么突然就变成哑巴了?”利昂娜笑着挪到沙发的另一边,靠近他小声说道,“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之前收到你的信,说是突然有急事要去意图恩诺一趟,我就觉得你可能赶不上女王陛下的加冕仪式……怎么样?那件事已经办完了?”
看着眼前人的笑容,谢尔比的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弯起,时间带来的隔阂和看不见的屏障似乎在瞬间被打破了。
“是,那本书我已经找人送回去了。”他笑着回答一句,又像是想起什么般愧疚地低下头,“很抱歉,没能赶上您最重要的时刻……”
“最重要的时刻?你是说我的身份被揭开的时候?”
利昂娜再次发出一阵笑声,转换了下坐姿后摇了摇手指:“不不,我亲爱的朋友,现在下这种结论还太早了吧?就算是排除掉未来,我也不觉得那场舞会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这么说着,她还恶趣味地补充了一句:“不过老古董确实遭到了不小的冲击……也许对他们来说,那确实是很难忘的一天。”
谢尔比听她说得简单,但他心里明白,现实应该不会像她说得那么轻松。
先不说她之前冒名顶替的行为必然会遭到所有人的谴责,就算她靠之前创造出的政绩和玛格丽特女王的支持,勉强以女性的身份继承了怀特伯爵的爵位,可谁都知道,她和女王陛下想要的并不仅限于此。
今年五月她就要满21岁了,按照上议院的规定,她可以正式继承其父在议院中的席位,成为上议院中众多议员之一。
其实之前王国内也有女性贵族在上议院拥有席位的先例,比如阿梅希斯女侯爵,在她父亲去世后她也曾继承了父亲在上议院的席位。只不过在王国历史中还没有哪位女性贵族会真的在举办议会的时候来到议院,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履行一名议员该履行的职责。
其中的原因有很多,有的是因为讨厌麻烦,有的是因为世俗的规矩如此……即使能克服这两种原因,一个想要站到男人堆中的女人也必然会遭到排挤。
没有人愿意听她们的发言,也不会有人告诉她们议院里的规矩和运作模式,人们只会把她们当做动物园中的稀有动物去观赏——想清这些,自然不会有人会去自讨苦吃。
可利昂娜·弗鲁门不一样。
她的经历太特殊了,特殊到会让那些人真正感觉到危机。
先不说她在庞纳治安所内已经成为一个无人不知的存在,这位怀特伯爵可是在18岁时就给当时的内政大臣当过一段时间的秘书。不但完整参与过议院开会的流程,还参加过多次内阁会议,已经对马黎议院的运作模式十分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