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狩必然是感受到了零零的爪子,只是他实在太累,心太累,也懒得动,便没理零零。
他闭上眼睛,回忆了今天程觥和他说的话。
与他一同工作是好事,他自己是个上进的人,他有能力,而且自信,他也希望能展现自己的才能,发挥他的最大潜能站到顶点。而程觥,正是那个可以帮助他的不二人选。
但是,自打大学之后他就不敢坐飞机了,倒不是恐高,只是对父母亲的死亡还有阴影,他们没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却能同年同月同日坠机而死,这是缘分么?若是,这也是是个孽缘,咒缘。父母亲逝于飞机失事让他对飞机有了阴影,他害怕担忧,他怕他坐上飞机也就这么死了,连一丝一毫的活过的痕迹都未曾留下就死了,他怕,他惧死。
而实际上,没有人不惧怕死亡,那是噩咒。
他怕升到空中的感觉,所以,他不敢坐飞机,所以,他不敢做跳楼机,所以,他不敢做云霄飞车,所以,他在游乐园的时候拒绝了程觥的邀请。
他是如此的胆小又贪生怕死,他是如此的懦弱又不敢面对。他逃避着。尽管看起来他已经忘记了父母的不幸,他已经走出了他们死亡的阴影,好像他已经被阿凌骂了回来,但是,没有忘,他没有忘,他也没有办法忘记。
那是生他养他的父母啊,他们那么宠爱他,他们那样温柔那样善良,为什么上天要夺走他们的生命?他们不过是喜欢旅游,可为什么他们就死在了归途上?
或许他不该怪谁不该怨念更不该去埋怨,但是,他只是不理解,若天下的善人都得如此下场,那还会有谁愿意善行善道?
他只是替父母亲不值得,他只是……他其实只是想他的父母亲想得发狂……他其实只是胆小怕事懦弱,他需要父母这个坚强的后盾……
归根结底他只是不坚强。
但他只是个普通人,不能要求他太多。
想太多了,箫狩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着白色的墙壁。
然而眼眶里却盈着泪,湿润着他乌黑的眸子,狭长的凤眼此刻最为美丽诱人。
他叹气起身,其实也没什么,他怎么就是放不开。
早先就听过那句话——世界上的爱有很多种,唯有父母对孩子的爱是以离别为目的的。
他听到的时候只是莞尔一笑,谁曾想他才笑过没多久就真的被父母扔下,孤零零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他不是没想过死亡离开,只是他知道,生命是父母给的,父母都没说要拿走它,他有什么资格说要让这父母赋予他的生命结束在他自己手里?
所以,他喝酒抽烟,麻痹自己,所以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甚至翘课以让自己进入假死状态,好让他觉得他已经死了但其实他还没死,好让他觉得他没有对不起父母给他的生命,好让他觉得他其实还是很孝顺的。
然而那又怎样?阿凌是怎样将他骂回来的?
箫狩嘴角泛起苦涩笑容,比哭还难看,虽然箫狩哭起来的样子仍旧那么诱人。
箫狩决定不再自怨自艾,他坐起身来打电话给程觥,待对方接通电话的时候他却哽咽了。
“箫狩,怎么了?”程觥的声音好温柔好温柔,箫狩听得一下子便流了泪。
“我想你了,我要见你……”箫狩抽泣,他觉得这话说得很没面子,像女人一样纠结任性,但是,他现在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程觥。
于是,二十分钟后程觥来到箫狩家中,将躲在被窝里哭泣地箫狩抱在怀里,心疼地抚上他的背。
“怎么了?”程觥紧紧地抱着箫狩,静安的眸子里尽是无边的温柔,是比他平常说话还要温柔几万倍的温柔。
箫狩用力抱紧程觥,“我想我爸妈了,可是,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箫狩还在抽噎,他几乎有些喘不上气儿来,那样痛苦,白皙的脸颊染着不太自然的红色,是胀出来的。
程觥抱着箫狩的手臂更加紧缩了一些,像要将箫狩揉进骨髓一样的,他苦涩地勾起嘴角,却露出那么温柔静好的笑容,“以后都有我陪着了。”他的声音透着悲伤却无限温暖,有那么一瞬间箫狩以为有了他似乎就有了父母一样。
程觥不清楚这些年箫狩是怎样过来的,只是他知道他父母逝世于飞机坠毁,那时候他仅仅才十八岁。这八年,他是怎样一个人孤独倔强而又坚强地走过来的。他不清楚在过去的日子里,若他这样思念父母,思念至如此撕心裂肺的地步的时候他是否会打电话给另一个人,然后便有另一个人拥他入怀?他不清楚这个倔犟的小家伙是用怎样的心情面对父母的离开的消息的。他更不清楚在最初的时光中他是怎样坚持着活下来的。
他唯一清楚的就是这个家伙有着常人所没有的心志,至少,他突破了那种心境并且获得了如此成功。他唯一清楚的是他爱他这么坚强,因为他活了下来,因为他如此上进,因为他如此成功,因为他如此出色,所以,他才能有机会遇见他,观察他,爱上他。
他感谢这倔强坚强的家伙。
感谢他的坚强与倔强,感谢他的优秀与成功,感谢他的自尊与上进。若没有这一切,他便无法遇见他。这么美丽坚强的他,时而坏心毒舌时而张牙舞爪时而淡淡然然时而别扭傲娇却时时刻刻都美丽如斯的他。
箫狩窝在程觥怀里哭了很久很久,自从大一过后他再没这样哭过,他一直记得母亲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