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香味太重,引人心神不宁,他走进香炉,正要熄掉一些,忽然听见门扉响动。
一个人女人走了进来,她的年纪并不算小,梳着未出嫁的少女发髻,峨眉淡扫,粗布荆钗,一袭素色蓝素绢袍勾勒出纤长的腰身,衬着一张冷艳的脸端庄秀美,粉面含威。
毫无疑问,这是个极美的女人,并且已经到了识风弄月的年纪。
而屋里的这个男子,也的确是世上少有的峻伟男子。
只是他们目光一触之下,登时心中都升起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叶孤城目光一凛,内息微窒。
方才的药,不对劲。
这炉香,怕是也有问题。
庄主的话外之音,大家听出来了没有?
城主一时大意,大概是没想到一个乱臣贼子还有人要陷害这种天大的好事。
徐皇后的三妹是个能人,历史上记载聪明漂亮机敏多才,是拒绝了朱棣续弦的女人,当然代价是皇帝你不嫁,那就谁也不能嫁了——她抗婚之后出家了。(这样一个有趣的角色,我觉得可以提一下)
44
整个京师被一条宽阔的大道劈开,分作东半城和西半城。一半住着达官显贵,另外一半有着秦淮河和遍地的小商铺。
除了内城,外城此时已经宵禁,本该没有人走动的乌衣巷深处,一个白色的人影迅速掠过,接着响起几声犬吠。
犬吠的声音立即引来了一群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几人顺着声音的方向追去。片刻之后,又三个东厂的太监,尾随着锦衣卫四处搜寻一番,也跟着悄然离去。
等一切平静下来,才有一个人人影从高墙的阴影处翻身落地,踉跄了两步,将身形隐匿在阴影之下,一家一家铺子的找过去。
合芳斋的大门禁闭,和这个点儿其他任何一家铺子没有两样。店铺黑漆廊柱,飞檐黑匾,石鼓门墩,门面不大,却很有气派。
叶孤城没有在清醒的时候到过合芳斋,只知大约是真秦淮乌衣巷,他一边躲避锦衣卫的人,一面找寻辨认门旗匾额,颇费了一番功夫。
他纵身一跃,翻进围墙,刚一落地,立即察觉有人极速朝自己靠近。
四个人,皆是一等身手。
泼墨一般的夜色中几道流光一闪即逝,那招式明明看起来毫无花哨,直白简单,却偏偏到了眼前忽得一飘。耳边铛铛铛的几声,这四人手中只剩四把断剑,断掉的剑尖都在几人脚下。
这几人皆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在江湖上能轻松排在至少前五十名以内的高手之列,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在一招之下皆失佩剑!
几人对视一眼,喝道:“剑阵!”
却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们手中剩下的断剑也脱手飞出去了。
面前这个闯入的白衣人分明动也没动,怎么就能同时将四个高手手里的武器全部击飞?
角门处,一道严厉冰凉的嗓音传来:“退下。”
“庄主。”几人看清来人,立即抱拳行了礼,捡起地上的剑,又悄无声息的隐匿在黑暗之中。
角门处走来一人,白衣如雪,苍白的脸,在夜色里像一尊冷月琉璃。
没想到这人竟然此时在京城,叶孤城心中陡然一松,脚下再移动时,便显得有些不稳。
西门吹雪瞬息之间已经站在对方跟前,伸手扶住了这人,一只手顺势搭在他的腕间,鼻尖嗅到一丝奇异的暗香。他眉头紧紧皱着:“有人给你下药?”
叶孤城尽力让自己平静一些:“说来话长,怕是要在庄主这里躲一晚。”
西门吹雪自是不会拒绝,他手下用力将人托住:“你的内力?”
叶孤城点点头:“应该是有人忌惮我的剑,换了我的解药。方才躲避追捕动用内力,药性发作太快,此刻已经只剩不到两成。”
西门吹雪心中升起怒气,对于他这样的剑法通神的人,早已无人敢在他面前行小人之事,因为没有人敢承担西门吹雪一击不死之后的报复。没想到,竟然有人对叶孤城下如此不入流的药。
西门吹雪:“你染上的熏香有问题,附着衣物之上不可尽除,你且先行洗去才行。”
叶孤城闭了闭眼,努力站直身体:“有劳庄主。”
叶孤城洗去周身沾染的熏香,心绪依旧不宁。他已经喝过安眠的药,闭眼侧倚在榻上,眼角仍有浅浅的红痕,呼吸比平素急促,似在忍耐。
情香不算毒药,因此也没有什么解药可言,要么忍,要么疏解,都是人之常情。
西门吹雪点燃一炉带着清雅冰凉的沉香,置于床角帷幔之中。
叶孤城睁开眼,目光扫过那一炉香。
西门吹雪:“此香有安神定惊的作用,能让你今晚好过一些。”
“多谢。”叶孤城长喘一口气,闭上眼,“送药之人是熟悉的面孔,能同时设计我和皇后之妹的人,并不多。”
今夜之事,极有可能徐皇后的意图被人利用了。
西门吹雪:“到底遇到何事?”
叶孤城睁开狭长了眼,努力用思索压制不断升腾的欲念:“有人借皇世孙之名将我引到一处偏室,室内有人提前燃了香,再由人引了徐皇后的妹妹过来。”
西门吹雪:“皇后之妹?”
“她与皇后有五分相似,我一见便猜出是她。只是她不曾见过我,问之不答便以为我是刺客,便拔剑相向。”
西门吹雪冷哼:“不自量力。”
叶孤城苦笑道:“我不想伤她,避让之下药性发作,才知方才吃的药也有问题。”